【我欲天下】【第一部分】【作者:倚天】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1章
吴子昂呆立于穿衣镜前,望着镜子中那张已被自己完全接受的面孔,眼中现出深深地迷茫。
这张脸原是不属于他,是的,正如他现在的名字“吴子昂”一样,世界第五大财团总裁吴启明独子的身份也不属于他。如今的这副容貌是经过整容的,而他的身份也是冒名顶替的。
他清楚的记得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找上了他,要求他扮演这个‘吴子昂’的角色,并开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报酬——美金三百万!而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雄立全球,有华人第一房产大王之称的吴氏集团总裁——吴启明!
没错,即使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但这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位身价逾百亿的巨商父亲要求一个穷困潦倒的小子扮演他已经死去两个多月的儿子。
“为什么会找上我?”他不止一次的私下里问‘自己的父亲’。
“因为我需要你,而你需要钱!”吴启明脸上露出令人玩味的笑容,目光也不像在众人面前那样呆滞无神,变得精明而犀利。
吴子昂心里很清楚,这个老人在众人面前的垂老病恹之态都是装出来的,也许他真有病,但他绝不糊涂!绝不!
整整三年,时光流逝中,他曾一度的融于自己所扮演的吴家大少的角色中,除了忙于财团事务外,便周旋于各大名流酒会之上,面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应付着一张张同样虚伪的面孔。
渐渐地,他对这个吴氏家族内部有了一定的了解,也隐约猜到吴启明让他扮演这个角色的用心。
吴启明除了‘吴子昂’外还有一子吴子键,是现在的妻子所生,论年纪小吴子昂三岁,长相出众,且头脑精明,现主事香港方面房产开发事务。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吴子昂一向避而远之,虽然吴子键平日里对他极为恭敬,并一口一个大哥称呼的亲热,但他却能看出对方眼中那缕掩饰不住的怨毒。至于原因,他倒是不难猜到,一向被视为挥金如土,终日无所是事的吴家大少吴子昂在经历一场‘很意外’的车祸大难不死之后,竟然心性大变,变得谦恭好学,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做出业绩无数,从而一举成为房产界最有具有传奇色彩的新星,其风头远远赶超了同样被外界瞩目的吴子键,这样的事实,恐怕不会让对方容易接受。
财产之争,兄弟反目,这种情况在豪门之中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很明显的,吴启明并不想自己创下的基业传于吴子键,不然他也不会雇佣他人假扮已经死去的长子,但他会把吴氏传给谁呢?对于这一点,吴子昂猜不透,却也懒得猜。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外人,不,只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罢了!
“先生,晚餐准备好了!”
一个声音传进吴子昂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过头,吴子昂定了定神,脸上换上副温和的笑容,望着提醒他开饭的年轻女佣道:“我知道了!”
来到餐桌前,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吴子昂的眉头微微皱起,出声吩咐一旁站立的女佣道:“去叫太太下来用饭!”
“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个应酬,就不在家里吃了!”
女佣尚未来得及答话,一个有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便已清楚的做出回答。
吴子昂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白色晚礼服的绝色美女正提着裙摆,迈着优雅步子从楼上走下。
微微挑起的柳眉,漆黑明澈的双眸,秀气挺直的鼻梁以及那柔软饱满的樱唇,构成了一张清丽无比的玉容,合体的白色晚礼服更衬托出婀娜多姿的柔和曲线,而高高盘起的秀发更使其全身上下散发出高贵的气质,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受瞩目的对像。
尽管认识她已很久,但吴子昂仍然被对方这种惊心动魄的美惊呆了片刻。
“依依,你要去哪里?”
回过神后,吴子昂微微讶然问道。
“参加朋友的一个宴会!”李依依绝美的玉容上现出漠然的神色,冷冷的回答道。
“哦!?”吴子昂脸上现出古怪的神情,伸手端起餐桌上那杯红酒,有意无意的问了句:“生日宴会?”
李依依微怔了下,继而面无表情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不许去!”
吴子昂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从口中清楚的吐出这三个字。
“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李依依秀眉轻皱,玉容上怒气微现。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有权干涉!”吴子昂不慌不忙的说道:“而且你不要忘了我们当初谈好的条件!在这一年之中,你要做的每件事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李依依没有说话,然而那双清澈的美眸间却蕴藏着无比的愤怒,这个卑鄙的男人,一年前以挽救她父亲濒临倒闭的公司为诱饵,迫得她嫁给了他,当时她虽然很厌恶对方这种趁人之危的做法,但却并不痛恨他,及至到她日后明白,就连她父亲的破产危机也是这个男人一手策划,整个事件都是对方用来得到她的阴谋时,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来,依依,过来坐下!”读懂对方眼中的恨意,吴子昂心中为之一痛,脸上却现出淡淡的笑容,用手一指桌上的菜肴道:“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来,坐下尝尝吧!”
李依依仿佛没听见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嗯,想必你不会记得!”吴子昂抬手为对面的空杯添了些红酒,然后用柔和的目光望着对方娇美的脸庞,柔声道:“依依,想想看,过了今晚,我们的协议就到期了,明天,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做你愿意做的事情,无论是生日宴会还是朋友聚会,我都没有权利再干涉你,你又何必与我计较今天这一晚上?”
也许是觉得他说的有理,李依依的脸色稍缓,冷冷说了句“我去换下衣服!”后转身便要上楼。
“不用换,这身衣服很漂亮!很适合你!”吴子昂由衷的说道。
李依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回身坐于吴子昂对面的位置上,算了,反正是最后一晚,就都听他的也未尝不可。
柔和的灯光下,餐桌的气氛似乎也随之柔和起来,吴子昂英俊的面容上泛着淡淡笑意,殷勤的为对方挟着菜,并随口说一些轻松有趣的话题。
望着眼前这个谈笑风生,举止优雅的男人,李依依清澈的美眸中现出几丝迷茫,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当初他用卑鄙的手段娶了她,却又遵守承诺不碰她的身体一下,还答应如果一年之中两人的关系得不到改善,他便无条件放她离开。他娶她不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似乎是不假思索,李依依脱口而出的问出一句埋藏心中很久的话。
怔了一下,吴子昂收起脸上的笑容,深深注视着对方的美眸轻声道:“我想要你爱上我!”
“这不可能!”条件反射般,李依依断然否定道。
“我知道,所以我选择放你走!”吴子昂目光一黯,转瞬间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我用一年的时间试图让你接受我,结果我失败了!”
“你在说谎,是么?你只是在那次宴会见过我一面而已,怎么会就爱上我!”李依依轻咬着下唇,美目凝视着对方的脸庞,想要看出对方说谎的痕迹。
“一见钟情不可以么?”吴子昂微笑着,心中却狠狠的痛了一下。
“一见钟情?!”李依依玉容上现出嘲弄的神情,不屑地道:“这种理由是不是太老套了!?”
“算了,不谈这个话题,咱们吃饭!”吴子昂习惯性的耸了下肩,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真像我以前一个朋友!”李依依望着对方耸肩的动作,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一定是错觉,从吴子昂身上,她竟然不止一次的看到那个令她万般牵挂的影子,相似的名字,相似的神情,相似的习惯动作,使得她有时真错以为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个男人,那个她心中念念不忘的男人。
“是么?什么样的朋友?男朋友?”吴子昂身躯一震,半晌才问道。
“嗯!”李依依沉吟了片刻,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娇靥破天荒地现出一缕绯红,她没有必要掩饰什么,在她心里,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男朋友。
啪,吴子昂失手将手边的酒杯碰翻,酒液顿时流淌而出,甚至有不少洒在他的西裤上。
“小青!”一惊之后,吴子昂连忙招呼女佣。
“你怎么了?”等女佣将桌面收拾好,李依依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对方问道。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罢了!”吴子昂用纸巾擦了擦裤上酒水若无其事的道。
“你今晚有些奇怪!”李依依举起杯子,轻嘬了一口红酒,美目中疑惑不减。
“嗯,那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是我与你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吃饭!”吴子昂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也许是错觉,李依依似乎感觉到对方那温和的笑意之中包含着一种令人不易察觉的凄然,她的心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忍,顿了片刻方低声道:“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真的可以么?”吴子昂轻笑反问道:“你不是最讨厌我么?再说,你就不怕我日后继续缠着你?”
美眸瞪了对方一眼,李依依冷然道:“我为什么讨厌你?那是你因为做了令我讨厌的事!纵然你真喜欢我,那也应该堂堂正正的追求我,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提及那件事情,她就忍不住怒气上涌。
“好了,我承认那是我的错,不提那些事了,我们吃饭!”吴子昂举起杯子,声音饱含歉意的道:“我为我的所作所为诚心的向你道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李依依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举起酒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这顿晚餐,是两人在结婚整一年来气氛唯一和谐的一次,而这份和谐仅仅存在了一个半小时。
九点半,餐桌上空空的酒瓶预示着这顿晚餐即将结束。
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吴子昂望着柔和灯光下,显得美丽不可方物的美女,目光中掩饰不住浓浓的情意低声唤了句:“依依!”
“嗯!”李依依很自然的应了一声,然而目光触及对方的眼神时不由一怔,心中随之没来由的剧跳了起来。
“依依,晚上我可以搂你睡么?”似乎是借着酒意,吴子昂柔声问道。
“少做梦了!”李依依心中一惊,顿时从异样的情绪中清醒地来,玉容上换上戒备的神情,冷冷道:“好了,今晚到此为止,感谢你的晚餐!”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转身便向楼上走去。
“依依!”吴子昂起身正想要说些什么,忽地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顿时令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该死的!又来了!吴子昂低声咒骂着,手捂着腹部无力的坐回座位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额头上滚落,此时的李依依如果回头,便会发现吴子昂无比痛苦的神色,但遗憾的是,她没有!
强忍着肝部传来的剧痛,吴子昂凝望着那令他魂荦梦牵的身影,唇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口中喃喃道:“我也想堂堂正正的追求你!可惜,我没有时间了!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2章
第二天一早,李依依睁开惺忪的美眸,慵懒的从床上坐起,望着落地窗扬扬洒洒的一大片阳光,心情很是舒畅。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李依依唇边现出一丝笑意,是个好天气嘛!
“来电话了!”
悦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李依依伸手从床头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玉容上现出复杂的神情。
“喂!依依,昨晚怎么没来?”
接起手机,那端便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
“对不起!丁大哥,昨晚是我和子昂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所以……!”李依依歉然的解释道。
手机那端沉默了半晌,方又道:“原来这样,那今晚怎样?”
“今晚?”李依依怔了下,迟疑问道。
“对!昨晚你没来,今晚你得来补上!好了,依依,就这么说定,下午我开车去你公司接你!”丝毫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男子一口气说完,便将电话挂掉了。
“伤脑筋!”
李依依放下手机,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丁逸群,她确实有好感,在一年前,对方曾狂热的追求过她,后来虽然她被迫嫁于吴子昂,但丁逸群仍对她热情不减,时常约她吃饭。相貌英俊,生性稳重,心思细腻却又充满着男子气概,对方确是很多女性青睐的对象。如果她心中若不是早有倾心的人,恐怕也会答应与他交往吧?
“怎么办?”李依依自言自语的道,如果让子昂知道了,他一定会不高兴的。不,不对,她为什么还要担心他不高兴?从今天开始,她便是自由人了!他已经无权干涉她的一切了!
自由万岁!李依依轻呼了一声,下了床,去洗手间梳洗完毕后,换上一身米色职业套裙,然后迈步下了楼。
“先生呢?”
客厅内并无吴子昂的身影,李依依忍不住开口问向女佣小青,往常的这个时候,他是应该等她一起用早餐啊!
“先生一早出去了!”
小青微低着头道:“先生嘱咐我备好早餐,等太太吃完后,老王会开车送太太上班!”
“他去哪了!?”李依依秀眉微皱,自言自语的低声道。
***
一步步,吴子昂一手捂着腹部,一边艰难的向那块大岩石移去。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在他却有像一万年那么久,一阵阵剧痛几让他的双眼发黑,险些从岩石上摔下。
终于,他还是蹬上了那块高高的岩石,清凉带有咸咸气息的海风迎面吹来,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在他脚下,一波又一波海浪滚滚而来,击打在他所处的岩石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是懦夫,不然他早就在一年前就选择这一步了!他忍受着这种痛苦的折磨,只是,只是希望能与她共处一段美好的时光。他承认他自私,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而用卑鄙的手段使她嫁给他,如今他死了,她会为他感到悲伤么?
应该不会吧?吴子昂将目光望向脚下奔腾的浪涛,心神却已飘到遥远的过去,依稀之中,他仿佛看见那张清纯而羞涩的俏脸,呵!他的初恋,却也是他一生的挚爱!虽然他这一生太过于短暂了。
回想他这二十七年的人生,真真正正为他自己所支配的时间却寥寥无几,他甚至没有时间一展他的抱负,没有时间去完全拥有他心爱的女人,“我命由天不由我!”吴子昂心中无声的喊着,张开双手,他毫不犹豫的从高高的岩石上跳下,在离此不远处,一群相约观看海上日出的人目睹着这一幕,不由的齐声发出惊呼。
整整一天,李依依心神不宁,隐约之中有某种不祥的预感,下了班,一出公司,她便看见丁逸群的车子停在那里,车窗内,对方正微笑望着她,并轻轻摆了摆手。
看着李依依窈窕动人的身形走近,丁逸群眼中露出几许痴迷,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女人,容貌,气质,学识,毫无半点瑕疵,如果这辈子他不能将她拥有,那将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吴子昂?想到这个人,丁逸群心中不由冷冷一笑,尽管在名义上对方是李依依的丈夫,但其中内情他却了解的一清二楚,李依依不可能爱上吴子昂,一旦协议到期,眼前这个绝色美女终还会被他拥有。
“依依!”
丁逸群下了车,脸上绽出迷人的笑容,伸手为对方拉开车门道:“上车吧!”
“我们去哪儿?”坐上车子,李依依问了一句。
“爱琴海!”丁逸群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微笑说道。
“哦?这,有些不大合适吧?”李依依秀眉微皱,她知道这个西餐厅只适合情侣身份的男女。
“那的环境很好,我觉得很合适我们!”丁逸群凝视着李依依清绝的娇靥,柔声说道。
“就我们?”李依依神情微讶道。
“嗯,就我们!”
丁逸群炽热的目光以及低沉的语调令李依依心中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明白对方的心意,但问题是她不能接受对方,因为在她心里早已有了一个男人了。
是谁呢?
忽然之间,吴子昂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令她自己吃了一惊,不,不是他,然而无论她怎样集中精力,记忆深处的影子还是渐渐与吴子昂融为一体,再也无分彼此。
“依依!”
看着对方发呆,丁逸群不由出言唤道。
“哦!”李依依如梦初醒,定了定神,方若有所思地道:“对不起,我要打个电话!”
说着,从皮包中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用户已关机!”
手机中传来的声音令李依依一怔,心中那股不安更加强烈了,她知道身为吴氏集团总裁的吴子昂是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关机的!
“我们可以走了么?依依!”
明白对方是在打电话给吴子昂,丁逸群语气中掩饰不住一丝妒意。
“去哪了!?”李依依美眸中现出困惑,手中摆弄着那只精致小巧的手机,口中喃喃自语着,似乎未曾听到对方问话。
丁逸群正要再次开口,忽听得李依依的手机铃声响起。
李依依心中没来由的一喜,连忙接起电话。
“依依么!咳咳!”
听着手机中那苍老的声音,李依依心中隐约感到一种失望,口中道:“爸爸,是我!”
“回来吧!子昂出事了!”手机那端的吴启明强抑住剧咳,以平静的语气向对方说出这一惊人事实。
“什么?!”
李依依失声惊呼,手拿着电话呆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只回想着那句话“子昂出事了!”
“怎么了,依依!”见对方神情如此激动,丁逸群讶声问道。
“子昂出事了!”几乎是施尽全身力气,李依依颤声说出这句话:“麻烦你,送我回家!”
半小时后,李依依回到了别墅,一切都显得如平常那样看不出什么异状,但她心里却越发的惊慌恐惧起来,推开门,客厅之中,一个老人正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口似在冥想着什么!
“你回来了!依依!”老人没有转头,只是用低哑的声音开口道。
“爸,子昂怎么了?”李依依最急切是想知道吴子昂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紧张一个被她一直深深厌恶的人,而此时,她也无暇考虑去弄清楚这一事实。
“他走了!”
吴启明转过头,削瘦的脸庞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异状,语气也显得十分淡然。
“走了?”李依依玉容一怔,美目中露出迷惑的光芒。
“是的,走了!准确的说,他是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吴启明淡淡的说道。
“你,你是说……!”李依依的心猛地揪起,难以置信地望着老人平静的面容,声音变得颤动起来。
“观日岩!你知道么?”吴启明似是在发问,又似在自言自语,“今天上午,他从那里跳了下去!”
“不,不!这不可能!”李依依摇着头,美目凝视着老人那张平淡无波的脸,她不相信,面临着儿子出事,对方会如此的平静,她也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会生出求死的念头。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难过,而且身为吴氏总裁的子昂为什么会好端端步上自杀一途?”吴启明那双看透世情的眼晴立时洞察对方的想法,他用枯瘦的手一指桌上纸袋道:“那些都是子昂的东西,看看那个,你会明白的!”
李依依来到桌前,伸出玉手拿起纸袋,打了开来。
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份协议书,一份病历,外加一张照片。
拿起那张照片,李依依玉容瞬间血色全无,一双美眸紧紧凝视着照片上那对笑的异常幸福甜蜜的年轻男女,不,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这,分明是她与她所爱男友的合影。天,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三年前,我的大儿子子昂死于一次意外的车祸中!”吴启明闭上眼睛,沉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我死了之后,吴氏数百亿资产完全会由吴子健一个人继承!”
“请等等,你是说子昂……!”李依依手掩着樱唇颤声问道,忽然之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令她震惊莫名!
“然而,这却是我所不愿的!”吴启明没有理会李依依的话,接着说道:“于是我封锁了子昂去世的消息,并找到了他,一个与子昂面容极其相似的年轻人,以三百万的酬金使他签下了你手上那份协议书,而在经过整容之后,他以吴子昂的身份出现在吴氏集团中,并坐上了总裁的位置,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你应该很熟悉,他叫林子轩!”
“林子轩!”三个字传进耳中,李依依的心立时如被重锤击中一般,天旋地转之中,她娇瘦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乎跌到,在这一刻,那个在她心头闪现的可怕想法终于成了现实,而这现实对她来说,却是如此的残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吴子昂身上会有林子轩的影子,为什么吴子昂总会说他爱了她很久!原来陪在她身边,被她一直厌恶的男人却正是失去音讯长达三年却一直让她牵挂于心的男人。
“子轩,子昂!呵呵!”老人睁开眼,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若真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多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我甚至有死后把吴氏交给他的想法,可惜,天妒英才!那么年轻,便患上肝癌!你知道么,他早在一年前便有求死的念头,只不过为了你,他才忍着病痛的折磨多活了一年!”
“懦夫!”
李依依美目噙满了泪水,娇躯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却仍然强忍着放声痛哭的欲望,恨声道。没错,他就是个懦夫,他为什么不敢对她说出真相,那样她会陪着他共同渡过最后的时光,她知道他是怕她伤心,但现在呢,她只会心痛的更加厉害!
“他不是懦夫!你知道让一个骄傲的男人放弃他的抱负,放弃他的爱情而生出求死之心,那要有多大的勇气!?”吴启明低低叹了一声,“可惜了,如果不是患了绝症,即使不借用吴氏总裁的身份,他一样会闯出属于他自己的光明前途!真是可惜了!”
“咚”的一声,李依依再无法忍受刀绞一般的心痛,眼前一黑,摔到在地。
望着昏迷过去的李依依,吴启明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忍,命运是何其的残酷,使一对相爱的男女硬生生阴阳隔绝。长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拍了拍手,门吱的一声开了,走进一个相貌憨厚的中年男子。
“阿呆,扶依依到沙发上去!”
吴启明吩咐道。
阿呆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将李依依扶到沙发上。
“我们走吧!”
老人伸手转动着轮椅,向门口处移去,阿呆一见连忙跟上,双手扶住轮椅将老人推出门。
出了别墅,吴启明望着天边的夕阳,口中喃喃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你会一抒生平抱负!”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3章
“水,水!”昏昏沉沉之中,吴子昂觉得自己很渴,下意识的呻吟出声。
“公子醒了!公子醒了!快去禀告老爷夫人,公子醒了!”一个饱含惊喜的清脆声音传进吴子昂耳中,令他更清醒了几分。紧接着,一股甘甜的液体贯入他的口中,令他神智蓦得一清。
“我去!”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随之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有人出去传达这一消息。
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入眼处便发现一个梳盘桓髻,身着青色缦衫女子正惊喜地望着他,吴子昂顿时呆住了。
他并不是吃惊自己自杀不成,为人所救,他所惊讶的是眼前女子的装扮,竟是有如电影中古代官宦人家的侍女。
这,这是什么地方?清醒之后的吴子昂蓦地从床上坐起,眼神从面前女子身上扫过,转掠向四周,神情显得更是惊异,此时他已发现,他正置身于一间古韵十足的卧房内,而他的身上,穿的竟也是古式的寝衫。
“我这是在做梦么?”吴子昂用力咬了下舌头,竭力想使自己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然而那股清晰的疼痛却明白的告诉他,这绝非是梦境,而是现实,不容他置疑的现实。
“公子,你可算醒了!你知道么?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老爷夫人都吓坏了!”长相颇为娇俏的侍女似乎心有余悸,忍不住拍着胸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么?”吴子昂喃喃说道,他隐约记得在他跳入海中的那一刻,海水竟然变得灼热起来,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并被几股强大的吸力摆布着,最终被某种莫可名状的东西所吞噬!难道说,他便如科幻电影中那般,无意中穿过时空隧道来到了古代?
容不得他多想,耳边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吴子昂循声望去,只见在另一名容貌清秀的侍女带领下,一对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女快步走进房内。
“昂儿,你吓死娘了!”
还没容吴子昂反应过来,气质高贵的中年美妇已疾走向床前,双臂一伸,将他圈入怀中。
这是,这是谁?他的娘?吴子昂怔怔地任由这名自称娘亲的美妇拥在怀里,心中如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让娘看看,当真没事了么?”片刻后,中年美妇方扶起吴子昂,一只手轻轻抚着对方的面颊,双目透着说不尽的关切,那种发于内心的关爱使得吴子昂心中一动,莫名的生出一种孺慕之情。
“我,没事!”下意识地,吴子昂低声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美妇喜极而泣,转头对站立一旁却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道:“天耀,谢天谢地,昂儿没事了!”
“哼!”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饱含怒气的双目从吴子昂脸上扫过,半晌才冷声道:“这种不争气东西,死了倒还干净!”
吴子昂闻言望向中年男子,但见对方身着镶有素色银边的黑色长袍,伟岸的身躯散发着英武之气,入鬓的剑眉下,一双虎目隐有精光闪烁,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天耀……!”美妇无奈的望了中年男子一眼,转过头来向吴子昂轻声道:“昂儿,别怪你爹生气,你这次做的事实在是鲁莽,唉,你……!”
“不要说了!和这个孽子说理无异于对牛弹琴,罢了,想我吴家世代人杰辈出,临到我吴天耀却生出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望着一脸迷茫之色的吴子昂,吴天耀心中怒意更浓,大袖一挥,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天耀!”中年美妇连声唤道,怎奈吴天耀充耳不闻,无奈之下只得转头向吴子昂叹道:“昂儿,你好好休息,娘去劝劝你爹!”
“夏诗,冬画,你们好好侍候着!”犹自不放心,又吩咐了房中的两名侍女,中年美妇方不舍地望了吴子昂一眼转身离开了。
中年美妇走后,吴子昂定了定神,开始仔细的考虑起自己的现状,他现在已经确定,自己确是来到了另一个时代,而他似乎也如脱胎换骨般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当真是穿越时空么?吴子昂竭力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目光转向一旁束手侧立的两名侍女。
“夏诗!”吴子昂试探的喊了一声,他方才从‘娘’的口中得知两个侍女的名字,但却无法确定究竟哪个才是夏诗,哪个又是冬画!
“公子,有什么吩咐!?”先前处于房中的娇俏侍女立刻上前,笑吟吟答道。
“我是谁?”吴子昂轻声问道。
夏诗先是吃了一惊,然而触及吴子昂明亮的眼神不由掩嘴轻笑道:“公子莫要装失忆吓唬小诗!”
“我确实有些想不起来了!我的头痛的很厉害!”吴子昂的本意就是要借失忆的借口来弄清自己如今的身份,于是便双手捧着头,一副很痛苦的神情。
夏诗和冬画看着吴子昂痛苦的脸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由面色一变,齐来到吴子昂身旁惊道:“公子,你当真,当真记不起自己是谁了么?”
“真记不得了!”吴子昂抚着头,眼中装出很迷茫的神色道:“我记得方才那是爹娘,也记得你们是夏诗冬画,却偏偏记不得我是谁!”
“你是吴子昂啊!”一旁的冬画急了,双手扶住吴子昂的胳膊焦声道:“公子,你是大秦国威武将军的公子吴子昂啊!你当真都不记得了么?”
“吴子昂!”吴子昂闻言不由怔住了,继而心中不由暗暗苦笑,想他即便是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上,却仍然继续扮演着另一个“吴子昂”的身份,看来,‘吴子昂’这三个字与他当真缘份不浅哪!
“拿镜子来!”吴子昂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是!”夏诗应了一声,转身为吴子昂取来一面铜镜。
铜镜之中,吴子昂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的面孔,没错,还是那张整过容的脸,那张原本并不属于他的脸!
没想到来到异世,他仍然摆脱不了扮演吴子昂的命运!罢了,现在他是谁的问题已经弄清了,而接下来便是要弄明白这个所谓的大秦国究竟是什么朝代!不过,他并不打算再追问两个侍女,问多了,即使是有失忆的晃子却仍免遭人怀疑,所以他决定日后慢慢的再做打听!
“我想起来了!”吴子昂望着一脸紧张之色的夏诗冬画两侍女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方才我只是一时头痛罢了,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公子真是吓坏小诗和画儿了!”夏诗松了口气,娇俏的面容上重露出笑容,侍候公子十多年,她隐约觉得大难不死的公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妥,但具体哪里她又说不上来,这令她心中不禁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会!“吴子昂用柔和的声音吩咐道。
“是!小诗(小画)告退!”夏诗与冬画齐齐躬了躬身,听从吩咐退了出去,转眼间,卧房只余下吴子昂一个人。
不可思议!吴子昂缓缓躺下,目光从房内每一件古香古色的物什上扫过,心中不由慨叹不已,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投海自尽的他竟会莫名的来到这个空间里继续扮演着‘吴子昂’的角色!
这是上天给我再世为人的机会么?吴子昂轻声低语着,脑中忽地映出李依依那清丽绝伦的面容,心中不由为之一痛,没有了她,他即便是再世为人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如果她也能如他一样来到这个世上……!吴子昂轻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目,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绝对是奢望。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渐渐地,困意袭来,他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
明月当空,夜风拂面。
吴子昂立于窗前,双目凝望着空中高挂的明月,心中生出孤单无助之感。
屈指算来,他来到这个异世已有十多天了,通过对两名侍女以及府内其他下人的旁敲侧击,他已了解到,此时他所处的时代乃是大秦帝朝,一个在他所知历史中并无记载的朝代。
而‘他的父亲吴天耀’确是这大秦帝朝手持重兵的护国大将军,‘他的母亲灵夫人’却是秦帝朝前任右相之女。而他则是这对身份与地位都极其显赫的夫妇唯一的儿子。
想到这里,吴子昂不由苦笑一声,他已从府内下人以及‘自己爹娘’的口中得知,他如今所扮演的‘吴子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绔纨子弟,整日只顾吃喝玩乐,闲暇时便聚集一些狐朋狗友在京城中胡作非为,闯出无数祸事。
就拿此次遇难来说,究其原因便是这吴子昂闻听当代才女苏绮梦美若天仙,便心邪念,半夜潜至苏绮梦在漓江的画舫,结果事败后被保护苏绮梦的高手击入江中,险些葬身于鱼腹。
从这一点来看,倒是与他在以前那个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同出一辙,只不过一是现代富翁之子,一是古代权臣之子罢了。
“我该怎样呢?”吴子昂低声自语着,身处于这样一个时代,过着与现代文明完全不同的生活,他的心里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他这算什么?穿越时空?还是借尸还魂?
迷茫!这两个字是此刻吴子昂唯一的心境,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继续扮演这个绔纨子弟么?是了!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吴子昂暗自摇摇头,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出神间,忽听得一缕琴音传入耳中。
琴声低哑晦涩,沉闷的结奏中令人生出压抑之感,而且从琴音的流畅程度来看,弹奏者明显是一个生手。
吴子昂心中不禁动了好奇之念,转身出了卧房,直向琴声来源处行去。
走过曲折的回廊,穿过狭长的甬道,吴子昂的脚步停在后院一处半敞的院门前。
虽在将军府中十余日,对于府中各处院落有了大致的了解,但仍有几处是他所未涉足过的,眼前这‘静园’便是其中一处。
耳闻得琴声便在咫尺,吴子昂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皎洁的月光下,矗于院西处的古亭中,一人正低首轻抚古琴,晦涩的琴音便是从此传出。
轻轻的踱上石阶,吴子昂悄然来到此人身前几米处,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抚琴之人乃是一中年男子。
似乎觉察到有人靠近,中年男子忽地一抬头,一双利如刀剑的眼眸直向吴子昂射来,伴随而来的是嘎然而止的琴声。
吴子昂吃了一惊,虽然是在夜晚,但他仍能感觉到对方那有若实质的目光所蕴藏的凌厉。
“我……!”
吴子昂正欲开口,忽见中年男子双目一闪,右手微微一伸,便感到一股大力凌空而至,有若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一般将他吸向中年男子处。
吴子昂心中不由大骇,脑中忽地闪过以前所看过的武侠电影,暗暗惊呼,难道这就是武功么?
正惊骇间,耳中已传来中年男子冷冷的声音:“无用的东西,已经警告过你,从今以后不许踏进‘静园’半步,怎么?难道想让我打断你的狗腿不成?!”
话音未落,便听‘砰’的一声大响,吴子昂整个人已被重重扔至坚硬的石阶下。剧痛传来,吴子昂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可叹啊!想吴天耀英雄一世,怎会有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儿子!”中年男子站起身躯,缓缓踱于石阶下,望着躺于地上的吴子昂,语气中透着几分惋惜,然而更多的却是讥讽。
吴子昂心中暗呼倒霉,他是何等的无辜,代那个‘吴子昂’受此罪过!而且听对方的语气,想必是和自己身体原来的主人有所关联,如果自己再留在这里,说不定会露出马脚,想到这里,吴子昂不由暗怪自己好奇心太重,如果老老实实留在房中,怎会遭此祸事?
“这位大叔!我知错了,我这就离开!”吴子昂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诚惶诚恐的道了句歉,然后便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
“你叫我什么?”中年男子眼中闪过鹰隼一般的利芒,身影如鬼魅般欺了过来。
吴子昂只觉眼中一花,继而手腕一紧,已是被中年男子擒住了脉门,大力传来,全身顿时为之酸麻,禁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4章
“你不是那混小子,你是谁?”中年男子厉声喝道,目光灼灼的在吴子昂面孔上扫动着。
闻听对方追问,吴子昂心中一慌,知道是自己的称呼出了问题,无奈之中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我是吴子昂啊!”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右手闪电般的从吴子昂脸上抹过。
吴子昂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他犹忍着不吭一声,时值明月高挂,兼之两人离的又近,他终看清中年男子的模样。
近乎邪异般俊伟的面容上,鼻梁高挺正直,一双如若电闪的眸子中透着令人心悸的光芒,给吴子昂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对方那渊停岳峙的挺拔身形下所散出来的魔神一般的气度。
噫!中年男子轻噫了一声,显然是因为并未在对方的脸上发现包括人皮面具在内的任何易容工具而感到诧异,心念动处,左手微微一动,已将吴子昂从地上提起,口中冷声道:“你若真是那个无用的东西,怎会不认得我是谁?”
“我,我—!”吴子昂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哪里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正支支吾吾中,忽听得有人在门外轻唤道:“卫前辈!”
吴子昂心中一喜,他已听出来者的声音正是侍女冬画!
“何事?!”中年男子似早已觉察有人靠近,头也不抬的沉声问道。
“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找寻公子,不知公子他可在前辈这处?”冬画恭声问道。
中年男子微一沉吟道:“进来罢!我亦有话问你!”
“是!”
片刻后,冬画娇小的身躯便出现在吴子昂面前。
见到吴子昂这般情景,冬画并未有任何惊讶之色,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这真是你家公子?”中年男子冷冷的目光从吴子昂脸上掠过,沉声问道。
“是!”冬画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似是不明白对方会如此发问。
“那他为何不认得我?”说话间,中年男子左手一紧,吴子昂立时痛哼一声。
“这个?”冬画立时恍然,连忙垂首答道:“前辈有所不知,前些天公子失足坠江,幸得大难不死,但却因此而损伤了脑子,所以……!”
“失足坠江?!”
中年男子面上露出讥讽之色,冷笑道:“不过是偷窥女人罢了,却也弄的如此狼狈,真不知你这废柴还有什么用处?!”
言罢左手轻轻一送,吴子昂便踉跄着向冬画那边跌去,冬画手疾眼快,连忙伸手将之扶住。
“带他走!”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冬画带吴子昂离开。
冬画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扶着吴子昂转身走出静园。
望着吴子昂的背影,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尽管冬画的说出的理由有可信之处,但他仍觉得今晚的吴子昂与往日里那个百无一用的废柴在气质上有着根本的差异。难道说,经历一场磨难之后,这废柴便转了心性么?
出了静园,吴子昂犹自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在中年男子气势压迫下,他肉体所受到的那点痛楚似乎已算不了什么!
“公子,你怎么会到静园去?你平日里不是最害怕见卫前辈么?”回来的路上,冬画忍不住笑问道。
“卫前辈?”吴子昂不禁轻声重复道。
“那是半年前老爷给你请回来的师傅,据说是很厉害的江湖人物啊!”冬画微笑解释道,对于吴子昂的这种‘间歇性失忆’,她在这十多天里早已见怪不怪了,虽然她与秋诗有时也觉察到吴子昂的不同往常,但仍以为是受伤所致,她们根本想不到侍奉十余年的公子已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哦!原来是我的师父!”吴子昂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被他称之为大叔的男子乃是他的师傅,无怪对方会对他生出疑心了!
“不,公子平时都是对卫前辈以‘叔叔’相称!”冬画耐心的解释着,随之又轻声催促道“”好了,公子!我们快些走罢,老爷和夫人想必都等急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门,吴子昂便看到吴天耀夫妇端坐于厅堂之上,他连忙走了过去,恭敬的低头称呼道:“爹,娘!”这十余日,他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行,模仿着古人的称谓及礼节,所幸暂时还未露出什么马脚。
“昂儿!这么晚了还不就寝,去哪里了!?”灵夫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吴子昂的手,面容上露出慈爱之色,尽管这个儿子不成材,但身为人母,终是十分疼爱呵护。
“有些睡不着,去了卫叔叔那里!”吴子昂含糊说道。
“画儿!他说可是实情!?”
一旁的吴天耀开口问道,显然,他是不大相信吴子昂说的话。
“画儿确是从卫前辈处寻得公子!”冬画连忙垂首回答道。
“平日里让你去静园,你推三诿四,如今为何转了性子?”吴天耀皱着眉头问道。
闻听‘父亲大人’发问,吴子昂唯有硬着头皮道:“近来孩儿闭门自省,深悔以往的荒唐,所以便去卫叔叔那里求教?!”
“天耀,你听,昂儿变得懂事多了!”听了吴子昂的话,灵夫人显得很是欣喜。
“他能反省才怪!”知子莫若父,‘吴子昂’是什么品行,吴天耀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过纵是如此,听得吴子昂如是说,他的面色也不禁为一缓,叹道:“我也不求你出人头地,只要别把我们吴家的脸败光就行了!”
“天耀?!”听夫君如此贬低自己的儿子,灵夫人嗔怪的瞪了吴天耀一眼。
“罢了!你若真有心悔过,这几天就多去静园几次!趁卫兄还没有离去的念头多学些本事!唉,不过对你,我也不抱多大希望了!”吴天耀再次轻叹一声,语气掩饰不住失望之意,向着灵夫人道:“那件事你和他说罢!”
灵夫人点了点头,转向吴子昂柔声道:“昂儿,明日你爹将要在府中设宴,款待一些重要客人,其中包括你冒犯过的苏绮梦苏小姐,到时需要你出席公开表示歉意!这次,你切不可再有任何轻浮举动,一定要表示出诚意,懂么?”
“娘,孩儿……!孩儿遵命!”闻听此言,吴子昂本想出言拒绝,但目及吴天耀严厉的目光,不由硬生生的改了口应承下来。
吴天耀没有说话,但望向吴子昂的目光中却带有警告之意,想他虽身为护国威武将军,位高权重,但苏绮梦乃是一代才女,容貌才学冠绝天下,更因其师乃是有半仙之称当代名儒王修之而倍受世人尊重,包括大秦帝室在内的各路诸侯无不将苏绮梦视为贵宾,礼让有加。如今自己儿子做出这等丑事,迫使他不得不放下脸面,亲往苏绮梦居所邀其将军府一行,并决定让儿子在酒宴上公开道歉,以消除此事对将军府的负面影响。
见吴子昂点头应承,吴天耀夫妇亦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随之侍女冬画亦告退,兀自留下吴子昂一人在房中发怔!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的宴会对他将会是一种考验!
***
第二日清晨,冬画与夏诗两女早早便赶至吴子昂住处,侍侯其洗漱更衣。
望着两女备好的华服,吴子昂唯有暗自苦笑一声,任由两女为他换上,来到这异世十余天,他对于这种宽袖长衫仍感到有些不习惯。望着铜镜之内的古装少年,吴子昂宛如看待陌生人一般看了好久,实际上,穿上长衫的他并不难看,相反却还多了几分儒士的飘逸,只是他自己心里做怪罢了。
待吴子昂更衣完毕,并随夏诗与冬画去吴天耀夫妇那里用过早饭之后,接下来便是前往颐清园准备迎接即将要到访的贵客。
颐清园位于将军府后院偏左处,园内种有奇花异草数十种之多,时值初夏时节,园内杨柳青青,百花竟放,空气中更隐隐飘浮着阵阵花草清香,一派生机勃勃之像,而此时,十数个将军府家丁正忙于在凉亭处布置案几,摆放酒菜。
偏近午时,宾客开始纷纷登场,在将军府管家刘福的带领下,一众锦衣玉带的达官显贵来至颐清园。
吴天耀笑脸相迎,“九王爷!”“王阁老!”“杨大人!”一个又一个不弱于将军府的显赫称呼显示着这次午宴的非同寻常。
众多来访的当朝显贵不单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更重要的是为了一睹当代才女的绝代丰姿,苏绮梦来至京城已有半月,却一直称病不出,拒绝了包括众多显贵的邀请,而今却忽然应承当朝大将军吴天耀之邀前来将军府,这使得包括九王爷在内的各位显贵颇有不平。不过不平归不平,有这样一个目睹才女风采的机会,那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吴子昂站在吴天耀身后,机械的对来宾一一拱手施礼,很明显,在众多来宾眼中,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纵是有人瞧向他,目光中多半也是带有恶意的嘲讽。对此吴子昂并不在意,眼望着一张张满面堆欢,口中尽是客套之言的达官显贵,他不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了,昔日周旋于现代社会名流宴会的他,不也是常常参与这种带着虚假面具的应酬么?年代虽然不一样,但在性质上似乎并无不同。
“哈哈,本相不请自来,还望天耀莫怪!”
正当吴天耀百无聊赖之时,一个浑厚低沉的笑声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转头望去,便见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老者大步走来,在其身后亦步亦趋的跟有两名灰衣中年男子。
“韦相爷哪里话?天耀乃是闻听相爷身体不适,故未敢上门打扰!”吴天耀连忙上前拱手施礼,口中亦朗声笑道。
韦相爷上前亲热的握住吴天耀的右手,笑道:“苏才女玉驾将军府,如此盛事,本相岂能轻易错过!”
吴子昂在一旁暗打量这名韦相爷,但见其面如古月,声若洪钟,举手投足间官威十足,尽管须发俱已灰白,却无半丝老迈之态,虽然此时满脸堆欢,一派和气,然而狭长的双目在开合间却闪着令人生畏的光芒。
这人想必便是大秦当今右相韦若玄了,吴子昂虽然来此世不过半月,却也闻得这大秦一人之下万一之上的右相之名。
察觉到吴子昂的注视,韦若玄转头微笑道:“这位想必是令郎罢?”
“正是我那不争气的犬子!”吴天耀苦笑道。
“噫,果然人中龙凤,一表人材!”韦若玄随口赞了一句。
“相爷谬赞,天耀惭愧!”吴天耀怎会不知这是对方客气之词,连忙转移话题道:“相爷里面请!”
韦若玄含笑点了一下头,双目从吴子昂静若止水的面容上掠过,不禁白眉一挑,现出微微异色。他早听闻吴天耀之子乃是一个百无是处的混账小儿,但观其如今的风度神情,却又似与传言不符,这不禁使他动了微微疑念。
“相爷,快请上座!”
此时,早在亭内的一干众人见韦若玄驾临纷纷上前施礼,韦若玄只得暂时放下疑念,拱手与众人还礼,并在几番推让之下坐在九王爷武尚左侧的位置上。
“相爷,听闻您身体不适,本王近日正想去府上探望呢?”见韦若玄落座,九王爷武尚貌似关切的开口道。
韦若玄双手一拱,口中打了个哈哈回道:“只是一点小毛病罢了!怎敢劳动九王尊驾呢?!”
“相爷切不可大意,您终究年事已高,万一有什么不测,我大秦国岂不要痛失栋梁!?”武尚皮笑肉不笑的接着道。
“九王放心!本相以后必会多加注意身体!”望着这位当今皇上最小的兄弟,韦若玄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朝廷上下,即便是皇亲国戚,谁不敬畏他三分?唯有这位九王不但丝毫不买他的账,而且处处与他作对!他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对方貌似关切他的病情实则却是巴不得他早死!
将韦若玄的神情收进眼中,武尚心中暗暗冷笑,老家伙,看你能风光到几时?
宾客陆续落座,酒菜也已上齐,时间更是已经到了午时,然而这次宴会的主角,有当代第一才女之称的苏绮梦却仍不见其踪迹,即便这样,包括韦若玄,武尚在内的当朝显贵却无一人有焦躁之色。
吴子昂冷眼旁观,心中不禁动了好奇之念,他倒真想看看,这位曾被‘自己’偷窥未遂的当代才女究竟是怎么样一位女子?
“苏小姐,裴公子到!”
随着管家刘福的一声通报,凉亭内的所有人毫无例外的精神为之一振,各个翘首西望,目光齐齐射向声音的来源处。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位绝代佳人在一名白衣男子的陪同下轻移玉步,正向凉亭这边行来。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5章
当白衣佳人窈窕的身影进入众人的视线之时,包括韦若玄,九王武尚在内的所有宾客心中不由涌起惊艳的感觉。
空山灵雨般秀气的玉容上,一双清水般的明眸闪耀着动人的神采,笔直细致的鼻梁下,微微抿起的樱唇正透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而一身如云如雪素雅洁净的白裙,更为其凭添了一种玉洁冰清的气质,她的美就如诗中所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般,充满着真致,自然,毫无一丝的矫揉造作。
淡雅如仙的绝色玉容,天鹅般高贵的玉颈,晶莹如玉般的雪肌玉肤,轻盈曼妙的窈窕身姿,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动人画面,令在场之人无不为之神夺。
纵是见过一次对方的容貌,吴天耀仍是为苏绮梦的美所呆怔了片刻,而其他人更是不消说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吴子昂双目凝望着对方绝美的容颜,心神却似已飘到另一个世界中。多么熟悉的感觉,当年他第一次见到依依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吧?他记得那是在百花竞放的市公园花圃旁,只是惊鸿的一瞥,那如花的娇靥便已深深刻入他的心底。
回想起那段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再又联想起此时的异世殊途,吴子昂心中不由为之一痛,脸上现出黯然之色。
对于这种情形,苏绮梦早已见怪不怪,美目含笑从众人面上扫过,待看到双目望天,兀自微笑的吴子昂,玉容上不由微现异色,不知眼前这个男子是故意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而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呢?又或是当真定力超凡,视美色于无物?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似乎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纨绔子弟身上罢?
“苏才女!”
短短一瞬间,吴天耀已回复了常态,连忙施礼道。
几乎是同时,韦若玄与武尚的眼神亦回复了平时的冷静,两人心中不由暗凛,以他们二人的见惯美色却仍被对方的美貌引的失神良久,这从间接证明了苏绮梦的魅力确是非同寻常。
两人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衣男子,亦不由动容。
白衣男子身材修长,相貌异常的英俊,双目间神采飞扬,举手投足更是潇洒从容,令人心折。与苏绮梦并肩而立,俨然似一对神仙眷侣。
“吴将军!”
苏绮梦微微一躬,口中吐出天籁一般动听的声音道:“绮梦来迟,还请将军与诸位大人见谅!”
“苏才女无须客气,快请入座!”吴天耀右手做个请的动作,转眼又向一旁的白衣男子微笑道:“无忌公子也请吧!”
裴无忌微微一笑,锋利的眼神从一旁的吴子昂身上扫过,然后随着苏绮梦身后走进亭中。
望着裴无忌的背影,吴天耀不由暗叹一声,想想都是双十年纪,自己的儿子与人家比起来,却是天地之差,他并不奢望儿子能如裴无忌一般成为当今排行江湖第一的少年新秀,他只是希望这个逆子少惹是非,哪怕是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好。正思忖间,蓦地发现吴子昂仍在一旁发呆,不由怒气顿生,口中轻喝道:“子昂!”
神游于天际的吴子昂蓦地被这一声微含怒气的叫唤拖回现实中来,定了定神,他才发现父亲大人正用严厉的目光望向他。
“随我入席!”吴天耀强压住心中的火气,低喝道。
“是!爹爹!”吴子昂应了一声,垂首随在吴天耀的身后入了席。
待将在座官员一一引见完毕,众人坐定之后,吴天耀便举起面前案几上的一杯酒,双目一扫众人,最后停在浅笑盈盈的苏绮梦身上,缓声道:“吴某管教无方,使得犬子欠识礼数,以至冒犯了苏才女,今日,吴某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满饮此杯,以向小姐陪罪。”
言罢已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将军言重了,吴公子行为虽有不妥,但终未对绮梦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绮梦的人出手有失分寸,险些伤得吴公子性命!”苏绮梦美眸流转,轻轻瞄了吴天耀身旁的吴子昂一眼微笑说道。
吴天耀闻言不由转头给了吴子昂一个严厉的眼神,后者会意的站起身来,向着苏绮梦深深一揖道:“在下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还望苏才女雅量,原谅则个!”说完这番话,吴子昂心中不禁暗暗苦笑,想他昨晚方代这个‘吴子昂’受了皮肉之苦,今日却又代之向人家陪理道歉,做人到这个份上,恐怕不是一个‘衰’字形容得了的。
苏绮梦站起身,坦然受了对方这一揖,轻言曼语道:“吴公子诚意,绮梦领受了,希望公子日后处事当三思而后行,以免误人误己!”
“才女之言,在下必定铭记在心!”口中说着文绉绉的话,手中打着揖,吴子昂心中感觉极度的别扭,但仍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功夫做好。
一旁的吴天耀见状,心中不由稍有一丝安慰,不管自己的儿子如何混账,这次的应对倒还得体。
“哈哈,苏才女气量如此宽宏,实是让本相钦佩啊!”韦若玄一捋颌下银须,向着苏绮梦朗笑赞道。
“相爷过誊了!”苏绮梦微微垂首,向着韦若玄微笑道。
“不过,纵然是苏才女不肯多做计较,如此口头致歉未免有失诚意罢!?吴大将军,您说是也不是?!”
正当吴子昂轻松一口气,准备落座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正把弄着手中的酒杯,而两道阴冷的目光却射向准备落座的他与吴天耀。
听过方才的介绍,吴子昂知道此人乃是当朝国舅——萧万峦。听着对方那不善的语气以及那不加掩饰的敌对态度,他便知此人是来找碴来的。
吴天耀闻言浓眉微微一皱,旋又恢复平静之色道:“国舅所言极是,其实不烦国舅提醒,我早已备下薄礼一份,以示对苏才女致歉的诚意!”说罢,目光转身一旁束手等待吩咐的管家刘福沉声道:“拿上来!”
“是!”刘管家低应一声,随即转头向着身后朗声开口道:“拿上来!”
片刻之后,一名将军府的侍女手捧一古琴出现众人视而无睹给之中,款款走向凉亭处来,吴子昂定睛一看,持琴的侍女正是冬画。
在吴天耀的示意下,冬画慢步行到苏绮梦面前,双手将古琴奉上,在目睹对方的容貌之后,同为女子的冬画亦为苏绮梦的风华绝代所惊呆,站在那里不由怔住了。
“此琴名为‘听梦’,乃我吴家祖传之物,久闻苏才女琴艺无双,天耀故将此琴奉上,以表致歉之诚,还望小姐笑纳!”吴天耀微笑说道,右手一伸,示意苏绮梦收下。
苏绮梦虽未闻过‘听梦’之名,但目睹古琴琴身素雅,冰弦玉轸间隐泛流光溢彩,一望便知绝非凡品。
“将军诚意,绮梦心领了,只是此物如此贵重,恕绮梦不能接受!”苏绮梦轻摇螓首,轻声拒绝道。
“有道是‘宝剑赠侠士,古琴馈知音!‘苏才女若要拒绝,岂不白白辜负了吴将军的这份诚意!”韦若玄呵呵笑道:“而且,在座诸位大人均是迫不及待要欣赏小姐无双的琴艺,不知小姐可否能让我等一偿所愿?”
“
苏绮梦闻言微一沉吟,心中明白终是推脱不得,只好道:“多谢吴将军,蒙吴将军与诸位大人厚爱,绮梦自是不敢推辞,如此,绮梦现丑了!”
听得苏绮梦如是说,在座众人不禁面露喜色,纷纷道:“苏才女过谦了!我等敬听小姐仙音!”
吴天耀见对方接受了古琴,心中也是一松,面带笑容的向冬画示意。
后者会意地退后几步,将古琴放于凉亭内原有的石桌之上,然后垂首站到一旁。
“苏才女请!”吴天耀一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苏绮梦含笑移步,轻盈地移至石桌旁,缓缓坐下,皓腕轻拾,纤纤玉手已抚至古琴之上,顿时一声有若龙吟的琴音凌空响起。
苏绮梦美眸中焕发出异样的神彩,琴音入耳,她即已知道手中古琴确是琴中极品。
而一旁的吴子昂闻听琴音亦是眼中一亮,脱口赞道:“好琴!”话一出口,便见数道饱含讥讽的目光齐向他身上射来,更有几位大人轻’嗤‘出声,满脸不屑之意。
吴天耀见状不由双眉一竖,向着吴子昂低喝道:“闭嘴,你懂什么!?”
吴子昂呆了一呆,随即想到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根本没有资格评论琴质的好坏,难怪这些人以异样的目光看他。
暗暗苦笑一声,吴子昂轻轻低下头,他已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也不多说一句,以免招惹是非。
“没想到吴公子竟也是琴道中人,在下真是失敬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却是端坐于一侧与苏绮梦同来的裴无忌含笑开了口。
“犬子胡言,让无忌公子见笑了!”吴天耀向着裴无忌一拱手道。
“将军过谦了,令公子有闻声辨琴之能,由此看来,必也是精通琴艺的高手,待得绮梦奏完一曲,我定要洗耳恭听吴公子琴艺!还请吴公子不吝所学,让我一饱耳福!”裴无忌俊容上挂着貌似诚恳的笑意,看似平和的话语中却充满着咄咄逼人之意。
望着裴无忌暗藏嘲弄的眼神,吴天耀心中已明白对方来意不善,而闻听对方称呼苏才女为’绮梦‘,足可证明这裴无忌与苏绮梦关系匪浅,因此他更隐约猜到对方必是因为苏绮梦的关系而蓄意报复,要让自己儿子出丑。
正当他思忖间,另一个声音已随声附和道:“我亦深有同感!”
吴天耀闻声望去,正碰上国舅萧万峦充满幸灾乐祸的眼神,心中不由怒意丛生,自从他三次上书皇帝要求禁止’外威干政‘后,包括萧万峦在内的各路外戚便联合起来处处与他为难,同时他亦恨自己儿子实是不成器,才使得自己在这多同僚中抬不起头来。
“好了,诸位还是先欣赏苏才女无双的琴艺罢!”韦若玄微笑望向萧,裴两人开口道。
右相开了口,萧,裴两人只得点头,而实际上,如果再纠缠下去,那便是对一旁正要弹琴的苏绮梦不够尊重了。
对于这一幕,苏绮梦仿佛未曾注意一般,美眸凝视古琴,一双玉手轻抚慢拢,有如天籁一般的琴音瞬间响彻于整个颐清园之中。
琴音悠扬婉转,其间更充满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恬淡自然,如行云如流水般划过众人的心头,使得这些长年角逐于官场的达官显贵们亦生出抛却凡世之累,去享有清风明月般淡雅生活之念!
吴子昂低头聆听着袅袅琴音,心神亦被这琴音营造的恬然气氛所吸引,“琴声乃心声!”由此看来,这个才艺双绝的美女其心性淡泊,不喜繁华,如今出席这宴会怕也是盛情难却,不得已而来之。
待得苏绮梦一曲奏毕,满座无声,众人仍沉浸于琴音所营造的气氛之中,过了半晌,九王爷武尚首先击掌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今日,本王算是开了眼界了!”
韦若玄亦抚须笑道:“九王所言极是,本相亦有同感!”
此时其他人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顿时赞叹声击掌声此起彼伏。
苏绮梦盈盈而起,秋水般的明眸流转,微笑道:“各位大人过奖了!绮梦惭愧!”
吴子昂心中亦暗赞,这位苏美女被称为才艺双绝,如今看来,当真是名副其实!
正当他低头思忖间,萧万峦那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是否应该请吴公子为我等弹奏一曲,以饱我等耳福!?”
吴天耀闻言不由心中大怒,双目如电般疾向萧万峦射去,沉声道:“国舅明知犬子不学无术,却一再出言相激,不知是何用意?”
饶是萧万峦平时依仗当皇后的姐姐骄横无比,但目及吴天耀含威的双目,心中亦为之胆怯,口中轻哼了一声,却是不敢开口应答。
“吴将军此言差矣,在下方才说过,令公子即有听音辨琴之能,琴艺自应不在话下,况且绮梦与在下亦都是喜爱琴乐之人,更愿结纳精通此道之士,因此才想让吴公子弹奏一曲,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吴公子即有如此才情,当应与众分享才是!“裴无忌望向低头不语的吴子昂,唇角隐噙一丝冷笑,依他平日修养,本不应如此咄咄逼人,但只要一想起眼前这个纨绔子弟竟然想打苏绮梦的主意,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吴子昂已觉察到对方的用意必是欲要自己出丑,心中不由暗怒,但转念一想终是因为自己扮演的这个’吴子昂‘不对在先,于是强忍怒气抬头微笑道:“在下方才不过是胡乱言语,裴公子何必当真呢!?对于琴道,在下确是不擅长,难道裴公子非要逼得我在众位大人面前出丑方肯罢休么?”
“吴公子太过于自谦了吧?!这古琴’听梦‘即是将军祖传之物,吴公子身为吴家子弟,焉有不精通此道之理?吴公子如此推托,难不成是不屑弹于在下与绮梦及众位大人聆听么?”裴无忌仍不准备放过对方,步步紧逼,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已带有明显的挑唆之意。
苏绮梦见状不由秀眉轻皱,虽然知道裴无忌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向吴子昂发难,但如此咄咄逼人,却是让她心中稍有不喜,因此柔声开口道:“吴公子既然不愿,裴兄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见苏绮梦如是说,裴无忌只得作罢,冷冷扫了吴子昂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屑之意溢于面表。
“天耀,令郎若真有如此才情,何妨为诸位大人弹上一曲!?”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原本静观其变的右相韦若玄笑呵呵地开口道。
“右相,我已经说过,犬子不学无术,根本不懂音律!”吴天耀面上泛起羞赧之色,纵然他从未打算掩饰,但今日当着这多朝廷大员的面前两次明言自己儿子无用,确是让他脸上蒙羞。
将吴天耀羞窘的表情收入眼内,吴子昂心中不由生出同情之念,他能理解对方心中的感受,虽然对方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但他亦看不得吴天耀在这种情况下难堪。
心中一横,随即起身向众人一拱手道:“既然右相与裴公子如此看重于我,说不得我只能献丑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为之一怔,继而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们都知道这威武将军之子是个百无一用的俗物,不学无术,惹事生非那是在整个京城出了名的,如今却敢主动要求献艺,这实是出乎众人的预料!
吴天耀忍不住轻喝道:“子昂,你胡说什么,还嫌丢人不够么?”
“爹爹,裴公子说的不错,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如与众乐乐!即便是出丑,如能搏得诸位大人一笑,亦算是在下功成圆满!”吴子昂微笑迎上裴无忌锋利的目光,从容不迫地道。
“说的好!”九王爷武尚闻言不禁抚掌大笑,道:“姑不论琴艺好坏与否,单只凭贤侄这句话,本王亦要与你同饮一杯!”说罢,武尚已举起酒杯,向吴子昂微笑道:“贤侄,请!”
“多谢王爷!子昂先干为敬!”话落,吴子昂已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九王武尚微微一笑,亦将杯中酒饮下,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吴子昂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但一来对方是吴天耀之子,二来对方刚才表现确也不凡,因此才出言以示鼓励。
吴天耀见状不由轻叹了气,此时他已无法拦阻,只得暗道一声罢了,事到如今,最坏的打算充其量不要这张脸皮就是。
“那么,现在就请吴公子一展琴艺,令我等一饱耳福!”眼见对方不自量力,竟敢同意抚琴献艺,裴无忌心中不由大喜,他已迫不及待的要看对方出糗的模样了!
吴子昂怎会猜不透裴无忌的心意,心中冷笑一声,提步便欲向石桌走去。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6章
然而就在吴子昂移步之时,一个将军府家丁急匆匆从远处赶来,快步行至管家刘福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福的面色微变,挥手让家丁退下,自己则连忙来到吴天耀身侧,将刚得知的消息悄声禀报于对方。
吴天耀闻言身躯不由一震,面容亦为之色变,顿了好半晌,方恢复平静的神色,轻声道:“有请!”
“是!老爷!”刘福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退去了。
“子昂,你且慢动!”吴天耀唤住了吴子昂,然后目光转向众人道:“诸位请见谅,片刻后将有贵客来访,所以,先让犬子暂停,待迎接贵客后再弹奏不迟!”
“贵客?”右相韦若玄脸上泛起感兴趣的神情,笑问道:“不知是哪位贵客,能让我大秦威武将军悚然动容?!”看来,方才吴天耀动容的神情全都落入他的眼内,故才有此一说。
“右相稍安勿躁,容天耀卖个关子,片刻后诸位大人自会知晓!”吴天耀微微一笑,淡淡答道。
“哦?如此,本相心中更是好奇了!”韦若玄习惯性的轻捋颌下银须,笑咪咪地说道:“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片刻后,管家刘福果然领着一名白衣女子向凉亭处行来,众人不禁睁大眼睛,欲要看看这位被吴天耀称为贵客的人到底是何许神圣!
及至白衣女子行近,众人不由惊噫一声,面上涌现出惊诧的神色,原来来者竟是一名不输于才女苏绮梦的又一绝色女子。
白玉之肤,星月之眸,清雅如仙的玉容上闪动着无比圣洁的光辉,身形纤美修长,腰肢笔挺,与苏绮梦一样,同是一身雪白的衣裙,却散发着迥然不同的气质。
苏绮梦的美如梦如诗,更有出水芙蓉一般的清新灵秀,而这名女子的美却是充满着庄重与圣洁,就如谪落凡间的瑶池仙子,令人不禁生出膜拜之念。
众人的呼吸不由为之一窒,更有几人已禁不住脱口低呼:“蔚仙子,是蔚仙子!”
“蔚仙子!”三字一入耳,苏绮梦便已清楚来者是何人了,美眸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女子,娇靥上闪过一抹惊容,心中暗赞道,’天池‘传人,果然是超凡脱俗,美若天仙,无怪江湖人亦称’天池‘为’瑶池‘!
就在苏绮梦打量对方的同时,白衣绝色女子充满睿智的目光也已停留在她的身上。
清雅绝伦的玉容亦是微微一怔,显然是为苏绮梦的美貌所吃惊,即便是她自幼修道,早已无任何争胜之心,但同为女人,心中难免会对同性的容貌做一品评。
两名绝色女子同时现身于这百花竟放的颐清园之中,人娇花美,交相辉映,令在座众人无不心旷神怡,生出如临仙境之感。
“砰”的一声脆响,吴子昂失手将酒杯碰落于地,他呆呆地望着眼前被众人称为蔚仙子的绝色美女,双目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并不是惊讶于对方的美若天仙,而是震惊于对方的容貌。
“依依,是你么?”!吴子昂眼中泛起狂喜的光芒,口中颤声问道,身躯亦不受控制的向绝色女子走去。
“子昂,你做什么?”回过神的吴天耀见状不由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但此时的吴子昂就有若中邪了一般,无视于吴天耀的喝斥,脚下不停,疾向白衣女子奔去。
此种情形使得在场众人不由目瞪口呆,白衣女子亦被吴子昂这种不着边际的表现弄的方寸微乱,玉容闪过诧异的神色。
’扑通!‘
在吴子昂即将奔到白衣女子身前之时,异变忽生,吴子昂忽觉双腿一麻,然后整个身子便收势不住,瞬间摔倒于白衣女子脚下!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轰然爆笑出声。
“逆子!”吴天耀只觉自己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怒喝声中,身形一展已来至吴子昂身旁,右手一拎,已将吴子昂当胸抓起,手起手落,但听啪啪两声脆响,吴子昂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两记鲜红的掌印。
“刘福,将这个逆子带下去!”吴天耀手一挥,立将吴子昂甩出。
“是,老爷!”刘福看似肥胖的身躯晃了一晃,便已稳稳将吴子昂扶住,在转身的一刻,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将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含笑看热闹的裴无忌。
触及对方的目光,裴无忌笑容不由一敛,心中微吃了一惊,难道这个其貌不扬的管家看穿了他方才的出手?心念动处,却见刘福左手轻轻从吴子昂双腿抹过,后者立刻站直了身躯。
果然,这个矮矮胖胖的管家确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由此看来,这将军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裴无忌心中不由一凛,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犬子无礼,还望蔚仙子莫怪!”吴天耀向着白衣女子苦苦一笑,拱手赔礼道。
“将军应该是错怪了令郎,依灵瑶愚见,应是吴公子认错了人,才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白衣女子蔚灵瑶含笑说道。
“罢了!”吴天耀摇头叹道:“只要仙子不放在心上就好!仙子快请上座!”
“蔚仙子快请!”韦若玄,九王武尚不由齐身而起,向着蔚灵瑶施礼道。
右相与九王如此礼数,足可见这被称为蔚仙子的白衣女子身份确是非同一般,只是此刻的吴子昂已无心留意这些,此刻他的心已被大喜之后的大失所望所充塞着,她,不是依依!她的声音,她的神情,她的动作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她不过是一个与依依容貌酷似的女子罢了!想到这里,他不由万念俱灰,失魂落魄的与刘福向亭外走去。
“吴公子且慢!”
而偏偏这时,有人却还不想放过于他,见他欲要离去,便出言相阻。
“裴公子,请问有何指教!”吴子昂转过身,面无表情的问道。
“指教不敢,只是想提醒吴公子一声,你尚欠在座诸位妙曲一首!”裴无忌双目从蔚灵瑶,苏绮梦两位绝色美女身上掠过,刻意扬声说道。
吴子昂此刻心情极为沮丧失意,哪里还有抚琴的心思?更何况面对这个与依依一般无二面容的蔚仙子,只会让他更为心痛。正欲不顾对方的讽刺开口回绝,忽然瞥见一旁吴天耀黯然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阵不忍,尽管不过相处十余天,但他却已知晓自己这个身为威武将军的’父亲‘是如何的要强,长年征战在外,立下战功无数,名列当代四大名将之首,然而却偏偏有’他‘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伤心失望之情可想而知,如今在这些达官显贵面前,自己又接连出丑……!
念及此处,吴子昂打消了回绝的念头,向众人默默一揖,道:“如此,我就献丑了!”言罢,举步来到石桌前。
此时,苏绮梦已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而侧立一旁的侍女冬画则用惊诧的目光望着自家公子,服侍公子十余年,她从未听说对方通晓音律,更勿用说抚琴奏曲了。
吴子昂端坐于古琴前,双目呆呆凝望着流光溢彩的琴弦,一只略带颤抖的手缓缓向琴身触去。
有多久不曾碰过古琴了?大概有整三年了罢!自从他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并刻意从依依的世界中消失时,他就再没碰过古琴了。说来奇怪,生于现代那种物欲横流的社会,在众多流行的现代乐器中,他却独钟情于这种古香古色的七弦琴,也许,只有古琴那种充满清幽的声响,才能让他在麻木的人生中找到一点自我罢!?
如今,他身在这异世,面前虽有一容貌酷似依依的女子,然而却终不是他深爱之人,他很清楚,今生今世,他再没有为依依抚琴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吴子昂面上不禁涌现出一抹凄笑,右手轻挥,古琴立时发出一记无比沉闷难听的声音。
“嗤!”几位精通琴律的大人闻声不禁轻笑出声。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单看吴子昂这抚琴起手式,便让众人暗暗摇头。
’咚,咚!‘沉闷的琴音接连响起,这一次,就连不懂琴律的吴天耀亦眉头深皱,韦若玄,九王爷武尚则是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而包括裴无忌,萧万峦在内的其他人更是面带讥笑。
目睹这一情形,苏绮梦玉容亦闪过深思的神色,不知是什么原因,眼前这个曾意欲偷窥她的纨绔子弟竟令她生出一种难以揣度的感觉,明知自己不能,却仍敢上来献艺,难道说这吴子昂当真不知羞惭为何物么?
蔚灵瑶则是玉容无波,然而一双美眸却也微露疑念,想来对方拙劣的琴音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咚,咚,咚!”吴子昂似乎并没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右手挥处,一声又一声低沉的琴音急速而至。
吴天耀面上怒气渐盛,心中亦生出喝止吴子昂的念头,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这琴音中似乎有一种他很熟悉的东西。
“是鼓声!”吴天耀心中一动,几乎脱口喝出,常年征战沙场,对于战鼓声最为熟悉不过的他第一个从这沉闷的琴声中找到了感觉。
“咚咚咚咚!”随着吴子昂右手挥速的加快,那听似沉闷的琴音已然化腐朽为神奇,组成一股出人意料的旋律。
而这时,苏绮梦,蔚灵瑶亦已听出琴律的转变,两张绝美玉容齐涌上诧异之色。
十指翻处,琴声越来越急促,然而却也越来越清晰,那原本一声接一声令人倍感沉闷的琴音在瞬间竟化为轰隆的战鼓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面对着这忽如其来的转变,众人面上齐涌上惊诧的神情,原本等待吴子昂出丑的裴无忌与萧万峦更是显得震惊无比。
战鼓长鸣,由缓入急,由低转高,一声接一声震憾着每个人的心际,就在琴音转入最高之处,吴子昂左手猛地一按,右手指尖迅划,顿时一记有若惊雷般的琴音在凉亭内响起。
惊雷过后,余音未歇,然而琴声忽地一转,刀剑撞击声,战马长嘶声,鼓角铮鸣声,以及势动天地的喊杀声如狂风骤雨般从那一拔又拔铿锵激昂的旋律中释放出来。如果说方才战鼓声拉开了一场战争的序幕,那么此时此刻,这风雷一般的琴声则是将这场战争推至白热化。
不身临其境,几乎没有人会相信那双纤长的手竟会将一首激昂的曲子演绎的如此出神入化,就有如将那千军万马决战的战场活生生的搬到这颐清园中来。
一时间,这气势磅礴的琴声层波叠浪般直上云宵,令听者豪气顿生,全身热血为之沸腾不已。
即使如蔚灵瑶,苏绮梦这般平素生性恬淡之人,亦不免被这激昂的旋律所震撼。
然而耳闻这琴声愈见高亢且毫无休止之势,蔚,苏两女不由暗暗担心,所谓刚极易折,如果行至音阶最高处仍不设法进行处理,那势必会造成虎头蛇尾的结局,甚至会使先前辛苦营造的气氛毁于一旦。这个道理,相信吴子昂不会不懂。
果然,随着琴声临至古琴所能达到的最高顶峰时,吴子昂出乎意料般的双手一顿,那原本浩瀚如海的奔腾激昂便瞬间归于沉寂。而紧接着,琴音一变,另一缕低细的琴音则缓缓的从吴子昂的指尖逸出,再度出现于这颐清园之中。
与先前的琴声不同,此刻的琴音凄婉低迷,音韵中充满着一种魂荦梦牵的刻骨相思,仿佛深夜独坐,对影低吟,那种无际的寂寥与悲怆使得众人几欲潸然泪下。
就在这不知不觉之中,琴律完成了由极刚到至柔的转变,其间不但没有显得半点突兀,那刚与柔的巨大反差反而更易使听众陷于凄迷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吴子昂的琴声就有如一道魔咒,随心所欲的操控着在场众人的心境,让他们或是激昂,或是心伤!而事实上,当弹至曲子的末段时,身为操琴者的吴子昂亦被自己的曲调所感染,完全沉浸于凄迷的旋律之中。
恍忽中,他似乎瞥见依依那绝美的容颜,以及娇靥那抹令他为之魂消的盈盈笑意,但片刻间,那娇靥却又化作落花而去,渐渐地消逝于他的眼中。
“依依!”心神激荡之中,吴子昂不禁轻唤了一声,紧接着喉头一甜,一股热流几欲夺喉而出,却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下。
凄婉的琴音蓦地发出一阵扣人心弦的轻颤,然后愈渐愈低,最终化为一声呜咽而消逝不见。
琴声寂,满座无声,良久,吴天耀,韦若玄,武尚等人方清醒过来,他们蓦地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双眼含泪,更有定力差者,泪痕已浸湿了自己的衣襟。
观察到这一幕,蔚灵瑶心中不由暗惊,旁人也就罢了,以吴天耀,韦若玄,武尚这等心志坚忍之人竟也会被琴声所染,这足可证明吴子昂的琴艺确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事实上,她自己亦被这缠绵悱恻的琴声扰得心潮微起,这是在她修道十八年来是从来未曾发生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对方如此的刻骨铭心?难道说,那名女子当真长得与她极为相似?一时间,蔚灵瑶心中不禁动了好奇之念。
凝视着那张黯然神伤的面孔,苏绮梦美眸中闪过一阵迷惑,这是那个曾意欲偷窥于她的那个恶少么?不,尽管是同一张面孔,然而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难道说,对方是一直刻意掩饰自身的才情而深藏不露?而这种掩饰竟将她也骗了过去,若真是如此,精擅观人之术的她可真是要反省一下自己的眼光了。
“好,好,好!”
九王爷武尚口中一连吐出三个好字,清瘦的脸庞满是惊容,双目上下打量着吴子昂,由衷的赞道:“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右相韦若玄则是向着吴天耀道:“好你个天耀,令郎琴技如此了得,你却推三阻四不肯让他与我们弹奏,究竟是何道理?如果不是裴公子法眼无差,今日我们岂不空错过聆听此妙曲的机会?”
“相爷,我……!”面对着韦若玄的’兴师问罪‘,吴天耀不由苦笑一声,他自己尚都不清楚儿子是何时学了这一手的好琴,否则,如此长脸的事情,他岂会推诿!?说来也真是奇怪,他从未听过儿子弹过琴,怎么今天就忽然曲惊四座,一鸣惊人了呢?
而一旁的裴无忌则面沉似水,他确是未曾料到这个被传闻为京城恶少的吴子昂,竟然有如此精湛的琴艺,本意是想让对方出丑,却不曾想到适得其反,这实是令他郁闷无比。
“妙哉,妙哉!”其他人亦开始抚掌赞叹,望向吴子昂的眼神中充满着惊奇与钦佩之意,很显然,吴子昂这一曲已使得这些达官显贵们刮目相看。
“献丑了!”吴子昂站起身,脸色显得异样苍白,向着众人微微一揖哑声道:“多谢诸位大人夸赞,在下身体忽然有些不适,想先行告辞!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哦!?”看到吴子昂苍白的脸色,武尚连忙道:“既然身体不适,贤侄快去休息!”
“如此,在下失陪了!”吴子昂再次一揖,然后转身向亭外走去。
“冬画,送公子回去!”吴天耀也看出儿子脸色不妥,忙向冬画吩咐道。
“是,老爷!”冬画应了一声,上前跟在吴子昂的身后。
怎么可能?那个家伙?萧万峦死死盯住吴子昂离去的身影,难以置信低声喃喃自语,他不止一次与这将军府大少打过交道,对方是什么底细他早已摸的一清二楚。一个终日吃喝玩乐,到处招惹是非的花花恶少竟然能弹奏出如此精妙的曲子,这简直是天下奇谈,然而此刻事实摆在眼前,却又容不得他不信。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7章
“扑”
才迈进自己的房内,吴子昂便觉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公子!你,你怎么了?!”
冬画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忙伸手将吴子昂扶住,口中惊呼道。
一口鲜血吐出,吴子昂反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定了定神,转头望着花容失色的冬画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画儿,你出去吧!”
“可是,公子,你,你吐血了!”望着对方唇边的血渍,冬画惊的有些结巴了。
“说了没事,不用担心!”吴子昂轻声笑道:“快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是!”
主人有令,冬画只得无奈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冬画走后,吴子昂缓步来到铜镜前,对着铜镜用丝巾将唇角的血渍一点点擦拭干净。
望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吴子昂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深深的失落,为什么她不是依依呢?为什么不是呢?既然不是,为什么又让他看见她,该死!她的出现让他在这十余天里辛苦培养出来的平和心境瞬间付之东流。
“依依!”吴子昂轻声唤了一声,双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而此时,在颐清园处的各位官员正把酒言欢,谈兴正浓。
交杯换盏之间,一个个对于吴子昂的琴艺赞不绝口,并一再要求吴天耀选个时间再次让他们一饱耳福,而吴天耀自是满口答应,今日吴子昂的出色表现,终让他在众同僚面前扬眉吐气,这使得一向沉稳冷静的他忍不住心中大快,脸上亦现出欣慰的笑容。
反观一旁的萧万峦则是面色阴沉,闷闷地自饮自斟;相比之下,裴无忌却是已恢复了平时的潇洒自若,在席间谈笑风生,其渊博的学识及独到的见解使得包括蔚灵瑶,苏绮梦两女在内的众人亦心生赞赏。
待得众人兴浓之时,韦若玄又欲邀苏绮梦再奏一曲,却未曾这位苏才女婉言谢绝道:“非是绮梦矫情,只是适才闻得吴公子妙曲一首,使得绮梦顿生自愧弗如之感,故此,绮梦实是不敢再度献丑,还请右相及众位大人见谅!”
“苏才女言重了,犬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比及苏才女!?”吴天耀连忙道。
苏绮梦从座位盈盈而起,美眸从众人面上掠过,樱唇处绽出一抹动人的笑意,道:“今日得吴将军相邀,更有诸位大人及蔚姐姐相陪,绮梦实是荣幸倍至,本想与诸位同散,但无奈绮梦还另有要事,因此,只得先行失陪,无礼之处,还请诸位莫怪!”
众人闻言不由一呆,显然未曾料到苏绮梦竟会提前告辞,但闻听对方有事在身,众人自是也不便挽留,只得说道:“既然苏才女有事在身,我等自不会怪责!”
“那么,绮梦告辞了!”苏绮梦向众人揖了一揖,转身欲走。
身为主人的吴天耀忙起身相送,却闻苏绮梦含笑道:“将军还有众多客人相陪,就请留步罢,烦劳贵府管家领路便可!”
“刘福,替我送苏才女!”见对方如此说,吴天耀只得拱手道:“怒我礼数不周了!”
“请转告令公子,若有空闲,绮梦必会登门请教一二!”行出凉亭外,苏绮梦忽然转身向吴天耀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去了。
眼见苏绮梦无限美好的身影越行越远,裴无忌俊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有心想要与苏绮梦一同离去,但一来对方已言明有事在身,他实是不便跟去;二来,座下尚有另一与之相比美的蔚仙子在场,他亦不能放弃这个与之相识的好机会;所以他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留下。
苏绮梦的离开,使得在座众人兴致淡了不少,若不是还有另外一位美若天仙的蔚灵瑶在座,恐怕这时早已曲终人散了。
然而自始至终,这位天池传人一直很少开口,只有在众人直接问及她时,才会说上一二句,余下的时间里,她只是以一种恬然的神态静听他人的谈论。
直到下午申时,韦若玄,武尚等人方尽兴而散,不过使他们稍有不解的是,这位蔚仙子却仍端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灵瑶尚有事求助于吴将军!”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蔚灵瑶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裴无忌俊脸上不由闪过失望之色,他原想借此邀蔚灵瑶同行,却未曾想对方会留下,这使得他事先打好的如意算盘不免落了空。
亲自送韦相,九王爷等人至将军府大门外,吴天耀再次折回颐清园,来至方才的凉亭内。
“不知蔚仙子有何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那自是义不容辞!”得知对方有事相求,吴天耀很是爽快的表态道。
“将军既然如此豪爽,那灵瑶也勿许拐弯抹角了!灵瑶此次才来,却是想向将军打听一人!”蔚灵瑶那双充满着无边智慧的美眸轻凝向对方,轻声说道。
“哦?请问仙子打听何人?!”吴天耀眼中闪过抹一丝异样的神色,口中问道。
“此人姓卫名玄衣,请问将军知道他的下落么?”蔚灵瑶微笑问道。
“卫玄衣!”吴天耀眉头轻皱,口中低声重复几次,然后歉然地望向对方道:“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一号人物,更别说其人的下落了!”
蔚灵瑶闻言不由螓首轻摇,玉容现出淡淡的笑意道:“将军应该早就知晓灵瑶的来意罢?如果不是灵瑶早已得知卫玄衣藏匿于将军府第,怎会如此贸然发问,将军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听不懂灵瑶话中的意思!却为何还推说不知呢?”
“仙子一定是弄错了,我确是从未听过卫玄衣其人,而且这个人也不可能藏在我这里!”吴天耀神色丝毫未变,炯炯双目迎上对方清澈而仿佛看穿人肺腑的美眸,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闻听对方的口气如此坚定,蔚灵瑶玉容现出沉吟之色,片刻之后方轻轻一揖淡淡地道:“灵瑶冒昧,还请将军莫怪!既然如此,那灵瑶就告辞了!”
“仙子言重了,我送仙子!”吴天耀连忙道。
两人行至将军府大门,蔚灵瑶踱出两步,忽然转身问道:“一个人不计一切后果的掩护另外一个人,他为的是什么?将军可否能告知灵瑶!?”
吴天耀闻言不由微微一笑,朗声答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这样说,仙子可明白?”
蔚灵瑶玉容微微一怔,继而现出一抹动人的笑意,轻声道:“灵瑶明白了!”言罢,转身离去了。
“唉!”望着蔚灵瑶远去的身影,吴天耀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亦露出凝重之色,尽管他贵为大秦国的护国将军,但对于这个天池传人却不敢有任何的轻视之心,他心中清楚的很,与天池为敌,即是与整个天下白道为敌。但事到如今,他已顾及不了这许多了。
当晚,静园。
吴天耀长身立于凉亭石几旁,在他的身侧,另一中年男子端坐于石凳之上,右手轻抬,轻轻放于石桌上的古琴之上。
“玄衣,你真打算离开?虽然他们已探知你在这里,但那又如何,只要你一天在我这里,我就能保证无人能动你分毫!”
吴天耀转头望向卫玄衣,沉声说道。
“我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么?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才能生存?”卫玄衣邪异般俊伟的面容上荡起一抹微笑,口中反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玄衣,莫怪我直言,现在的你有伤在身,实力不及平日的五成,而反观天池已派出第一高手蔚灵瑶,则可看到其势在必得的决心,说实话,对于你而言,形势决不容乐观!”吴天耀面上涌起深深的忧色,轻叹道。
“难道你认为有伤在身的我便不是’静观‘教出来的小徒儿的对手么?天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对我缺乏信心?”卫玄衣轻笑一声,貌似平稳的话语中却闪现着无尽的傲气。
“玄衣!”吴天耀闻言不禁苦笑一声道:“你今次潜入’天池‘,盗走其无上内功心法’玄心诀‘,难道你还指望人家会与你单打独斗么?纵然你胜过蔚灵瑶又如何,你应该清楚,在她的身后,是整个天下的白道!以我大秦九五至尊,尚对’天池‘礼遇有加,不敢有半点怠慢!玄衣你以一人之力,怎能与之抗衡?”
“天耀之意,是否我只有束手就擒,争取得到’天池‘的宽大处理才是唯一出路?”卫玄衣微笑反问道。
“肯俯首认输,你就不是卫玄衣了!”吴天耀摇摇头叹道:“我还是那句话!只在你在我这将军府一天,我便能保证你的安全!玄衣,千万莫要以身涉险,安心在这里养伤罢!”
卫玄衣缓缓站起,与吴天耀并肩而立,昂头望向天空那轮高挂的弦月缓声道:“非是我不肯留下,而是因为如今天耀你也是自顾不暇,我若留下,只会乱上加乱,对你对我而言都无好处!”
吴天耀闻言先是一呆,继而道:“我自家的事自家明白,虽然一干外戚向我发难,但只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动我分毫!”
“天耀,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卫玄衣转头望向吴天耀,双目间光芒闪现,口中沉声道:“眼前天下四分,东秦,西晋,南卫,北梁!如今大秦的疆土向西北已至天山,向南已扩至洛江,不但将与其仳邻的北梁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更隐隐对隔江相望南卫构成强大的威胁,大秦在四国之中已隐有一统天下之相。”
说到这里,卫玄衣顿了一下,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接着道:“你贵为其中实力最具强盛的大秦护国威武将军,手中握有数十万天下最精锐的铁甲骑兵,更兼用兵如神,自十年征战以来,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被誉为当今四大名将之首,可以说,大秦有今日,一多半倚仗于你吴家三代名将之功!在此种情形下,如果当今秦帝能对你深信不疑,放手任你施为,那我敢断言,不出十年,洛江以北这半壁江山将尽皆属秦,二十年之内,大秦必将一统天下!”
听对方说到这里,吴天耀已隐隐知晓对方的话外之意,不由接口道:“玄衣你多虑了,当今皇上英明睿智,决不是妄信谗言的昏庸之君!”
“武威这个人虽不是昏庸之徒,但也绝对称不上圣明之君,三年前封城之战,若不是他连下三道金令催你回京,恐怕半个北梁早已落入你的手中!”卫玄衣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口中锐利的反驳道。
吴天耀闻言不禁报以苦笑,对方说的完全属实,只不过为人臣子,他却不能如对方这般毫无顾忌的论评。
当今皇上为人行事确是太过于胆小保守,当年封城之战,驻守城池的北梁军队在他七日不分昼夜的强攻下早已伤亡过半,他完全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拿下这北梁对外的门户重城,从而将无险可守的大半北梁疆土划于大秦域内,然而就在这时,西晋与南卫联军正整装待发,意欲强渡洛江,威胁大秦都城恒城。事实上,这一手围魏救赵的策略已为时晚矣,他完全有把握先行拿下封城,再搬师回都布防,但皇上却胆怯于联军的强大连下三道金令催他回京,从而使他白白错过一个灭梁的大好时机。
“一干外戚奈何不了你,满朝各路文武亦奈何不了你,大秦之中,你才是名符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举天下之众,有不知秦帝者,却无有不知你吴天耀者!”卫玄衣语速渐疾,语气亦显得分外的凝重沉肃。
“玄衣,你……!”
吴天耀话未说完,便见卫玄衣右手轻摆,截口一字一句的沉声道:“天耀,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无论皇帝昏庸与否,无论你忠诚与否,最终皇室都不会允许一个超越皇权的存在,纵观古今多少名将,他们未曾倒在沙场上,却是死在他们为之效命的皇室手中!原因只有一个,功高震主啊!”
吴天耀闻言缓缓低下头,半晌无语,对方的话实是句句良言,事实上,当今的皇上已然对他动了猜忌之念,不然何以在东南战线最为吃紧的时候召他回京,名义上是体恤他长年征战在外的辛苦,实则是想让他交出手上兵权。只是身为臣子,他知道这些又如何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便是作为忠臣的悲哀,无可奈何的悲哀!
“相比之下,我还好过些!至少我可以放手与对手一搏,而天耀你却是不用比,便已经输了!”说到这里,卫玄衣轻轻摇头,面上现出叹惜之色。
“依你之见,我只有拥兵反出京城,甚至学先人黄袍加身,成为一代开国皇帝方是上策喽?”沉默了半晌,吴天耀抬起头,一本正经的向对方反问道。
“如果你真会那样做,那你也不是吴天耀了!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吴天耀!”卫玄衣右手轻轻一击亭柱,哑然失笑道。
“哈哈!”两人相视一眼,禁不住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着相知相惜之意。
良久,笑声一收,卫玄衣长叹一声道:“我却是真希望你那么做,但我知道,你若真有此心,早在三年前你便可取其而代之了!”
“罢了,不说这些!”吴天耀微微一笑,望着夜空那轮被乌云遮住的明月淡然道:“人生自古,谁人无死?我并不担心日后的下场如何,我现在唯一的担心的是我吴家数代心血凝成的兵法精要后继无人!”
说到这里,吴天耀脸上现出一抹黯然,慨然长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可惜,我却生了一个百无一用的蠢儿!”
“百无一用?未必见得吧?”卫玄衣转身走回石桌旁,右手轻轻一拂琴弦,顿时发出’铮‘的一声轻鸣,又道:“今日颐清园一曲,令郎可谓让我刮目相看!天耀,你是否感觉到他的与往不同?”
吴天耀闻言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道:“说来确也奇怪,我终年征战在外,不知他学琴也就罢了,可是包括他母亲以及终日侍候的两名侍女竟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这么一手好琴?”
“我能感觉到,自从漓江遇险大难不死之后,你那儿子的气质发生了很大改变,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你知道么,那晚他来我这里,我曾一度判断他是别人易容假扮的!”卫玄衣眼中闪地沉思之色,缓缓地道。
“不,他确确实实是子昂,这一点是决不会错的!”吴天耀无比肯定的说道。毕竟是他养育二十余年的亲子,他还是有把握分清的。
“没错,在他身上我没有发现任何易容的痕迹,因此,我很是想不通!是什么让他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卫玄衣踱出几步,转头向吴天耀道。
“可能是因为今次的大难不死,而使子昂的心性有所转变也不一定!”吴天耀说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卫玄衣摇头道:“心性可以转变,但琴艺呢?学琴可不比读书,可以偷偷施为而不被人发觉,琴声一响,势必会有人觉察,但数年以来全府上下竟无一人听得琴声,那他的琴又是从哪学来的?”
“我已问过他了,但是他却不肯说!”吴天耀苦笑说道:“这孩子如今气色很不好,我也不好逼问!”
“有趣啊!天耀,你知道么?我对你那不成材的儿子越来越感兴趣了!为此,我决定再留半月!”卫玄衣负手而立,仰头望向苍茫的夜空,唇角现出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8章
一连三天,吴子昂都是在床上度过,颐清园午宴之后,他便病倒了。
不过由此也省了不少麻烦,至少可免得包括’父母‘在内的其他人追问他琴艺的缘由。想一想他还是有些冲动了,没有考虑到奏曲之后的后果。
’呼!‘
吴子昂轻轻吁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坐起,喝了三天的汤药,高烧已退,他已有些躺不住了。
“公子!”
见他要起来,一直服侍于左右的冬画连忙劝阻道:“大夫说您高烧方退,要躺在床上多加休息!”
“我已经不碍事了!画儿,你去休息吧!不用服侍我了!”望着神色无比疲倦的冬画,吴子昂心中泛起一阵怜意,生病这几天可是累坏这小妮子了,还有那相处半月的’父母‘,在他们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了的亲情。
“公子,小画不累!”冬画轻轻摇头,望向吴子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吴子昂心中一跳,他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包含的是数不清的疑团,由此看来,自己三日前的举动已引起了这个娇俏侍女的疑惑。
“下去休息吧,这是命令!”脑中微一转念,吴子昂轻声道。
“是!”冬画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向着吴子昂轻轻一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冬画走后,吴子昂起身下了床,移步来到窗前,双手一推,轻轻将窗子推开,顿时,一股带有花香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真是一个好天气!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庞上,令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心中不禁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洗了把脸,换上一袭紫衫,吴子昂推门而出,他的居处位于将军府正中,四下皆有通路。
府中地方他大多去过,因此也并不觉得路生,信步行来,暖风袭面,心中觉得分外惬意,原本阴郁的心情无形中舒缓了不少。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走了一阵,蓦地抬头,’静园‘两字忽然出现在他的眼中。鬼使神差中,他竟然来到了静园门口处。
心中一惊,那晚的遭遇仍记忆犹新的他连忙止步,转身欲走,却不曾想到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传入于耳中:“既然来了,何妨入内!”
吴子昂吃了一惊,他已听清声音是从静园之中传来,他的脚步是如此的轻微,对方竟然能闻听的到,而且听对方的话中意,分明是已从脚步声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这足以说明对方的耳力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想来他的推断没错,这位居于静园之中的中年男子确是一位武林高手,一想到以前只有在小说与电影中才有的高手就在自己身侧,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明的兴奋之意。
怀着复杂的心情,吴子昂推门而入,走进静园之内。
依然是在院西处的凉亭内,中年男子长身而立,两道目光直向他这边射来,虽然此时距离甚远,但吴子昂仍能感觉到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肺腑一般,令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吴子昂轻轻弯腰一礼,口中恭声道:“卫叔!”这个称呼是他从冬画那打听来的,以前的’他‘便是这般称呼对方。
卫玄衣却是没有应声,只是上下打量着对方,无错,对方的身材相貌一如从前,然而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使他生出认错人的感觉。
气度沉凝,华光内敛,与以前的吴子昂相比,眼下的他却是更像一代名将吴天耀之子。
真是有趣!卫玄衣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子昂,想和我学些东西么?”
“什么?”面对着如此出乎意料的发问,吴子昂面上明显的一呆,不由抬起头望向对方,口中失声道。
与那晚相比,眼前卫玄衣的相貌显得更为真切,剑眉朗目,气度非凡,不过却似乎少了那晚的惊人气势,因此也无当时那种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的难受感觉!
“想和我学些东西么?”卫玄衣又重复说了一次。
“这……!”吴子昂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他实是猜不透对方如此发问的用意,因此不好贸然的答应或是拒绝。
似是看透了吴子昂的内心想法,卫玄衣微微一笑道:“子昂,你今年满二十一岁了罢?”
“唔!”老实说,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年龄,因此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二十一岁了!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已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将军,威名直追你祖父吴铁翼老将军,相比之下,子昂你不感到心中惭愧么?”
虽然卫玄衣语气微有责备之意,但与那晚严厉的神情相比,不知温和了多少倍,因此吴子昂并未感到害怕,垂下头轻声道:“子昂惭愧,二十余载蹉跎而过!实是有辱吴家门风!”事实上,他二十一岁时,已经是一家大公司销售部的经理了,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不过,他时刻记住自己在这个异世的身份—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此,他只能以惭愧的语气说出上述一番话来。
“眼下时逢乱世,四国间征战连连,男儿欲建功立业,一从文,一从武,不知你想选择哪一途?!”卫玄衣沉声问道。
“我想习武!”吴子昂脑中忽的闪过一丝灵光,脱口而出道。他忽然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一个武林高手,更何况,对于这些在小说和电影中才能见识到的’武学绝技‘他是一直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的,因此权衡之下,他很快选择了后者。
“嗯!”卫玄衣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异常的神色,似是早已料到吴子昂会如是说,转身走回石几旁,右手一指石几上两本薄薄的书册,微笑道:“你且过来!”
“这是……!”来到卫玄衣身旁,目光触及那两本书册,吴子昂心中不由一跳,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么?
“这两本书,你拿回去看,七日之后到我这里,说一下心得!”卫玄衣将两本书送进对方的手中,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道。
“多谢卫叔叔!”吴子昂收下两本书册,再次向着卫玄衣一礼以表谢意。
“好了!你回去吧,记住七日后再来!”卫玄衣看着对方将书册收入怀中,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侄儿告退!”
望着吴子昂离去的背影,卫玄衣眼中露出深思之色,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已不容他怀疑,那就是往日被他视为废材的吴子昂确是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一个人的相貌可以通过易容等手段改变,但长时间所形成的独特气质却是不易改变的。
而如今发生在吴子昂身上的事实,却是有悖于这个常理,他实是想不出,在吴子昂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何种奇异的事情。
“有趣!”从他的口中第二次吐出这两个字,卫玄衣低低一笑自语道:“且让我看看你的悟性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
怀揣着两本书册离开了静园,吴子昂无心再继续散步,匆匆赶回自己的居处。
一进门,便看见他的母亲灵夫人端坐于椅上,身旁冬画与夏诗两名侍女都在。
“昂儿,不在床上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见吴子昂回来,灵夫人连忙站起迎了上去,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口中轻声责备道。
虽是责备,但更多的怜惜疼爱,吴子昂心中一热,发自肺腑的道:“娘!我已经无碍了,您不用担心!”
“那也不许乱跑,娘吩咐夏诗炖了参汤,快趁势喝了罢!”说着,挥了挥手,一旁的夏诗立刻会意,端上参汤。
眼看着对方一口口将参汤喝完,灵夫人脸上方露出满意的笑容,柔声道:“昂儿听话,上床多休息一会!”
“好!”虽然并不困倦,但见母亲如此叮嘱,吴子昂感动之余,还是照对方的话做了。
“我们都走罢,让昂儿好好休息!”灵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夏诗与冬画与她离去。
灵夫人三人离去后,躺在床上的吴子昂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卫玄衣所送的两本书册,一想到这就有可能是传说的武功秘籍,他便忍不住有些兴奋起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