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妈妈俏女儿(78至85)
七十八、
五月的一天晚上,我跟客户应酬完后,找了个代驾开车去派出所接纪亚蕾。
到了派出所门外,我将代驾打发走,站在车旁等纪亚蕾。正等着,一个年轻的警察走到我身边说道:“哟!这不是陈哥吗?”
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并不诧异,五一节前我刚参加过他们所里举行的家属答谢会,认识我的人应该挺多的。
“你好、你好……”我笑道。
“来接咱们纪所的吧?”年轻警察很热情。
我点头笑道:“是啊!”
“那您先等着,估计纪所一会儿就出来了,我先进去了。”
“行,你还忙着呢?”
“嗨!今晚我值班。”
看着年轻警察进去的背影,我在心中感叹,以前我兼职当鸭的时候,最怕遇到警察,现在却被警察笑脸相待。这都是托有个警察老婆的福,从以前行走在这个社会灰暗地带的人,变成了体制内人员的家属,无限接近这个体制。
等了一会儿,看到纪亚蕾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察走了出来。那个女警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对纪亚蕾说道:“纪所,你老公又接你来了,好甜蜜哟!”
纪亚蕾笑着拍了那个女警察一下,“行了,你俩赶紧回去休息了,明天一堆的事呢!”
“纪所拜拜!”男女警察跟纪亚蕾道别后,又跟我打了个招呼,上了一辆车。
纪亚蕾走到我身边嫣然一笑,“老公,等久了吧?”
我微微一笑,“刚到一会儿。”
“怎么?你喝酒了吗?”她凑近我嗅了嗅,“喝酒还敢开车呐?别以为有个警察老婆就敢酒后驾车,我跟你说,你要被逮了,我可保不了你。”
我笑道:“我哪敢啊?刚才叫代驾开过来的,一会儿你来开。”
“这还差不多?上车。”她甜甜地笑道。
车上,纪亚蕾一边开车一边埋怨我,喝了酒就不用来接她了。我说那哪成?你今天没开车上班,必须接。
她娇媚地看了我一眼,“我以前只知道你是个妹控,没想到还是个媳妇控。”
我笑道:“好男人就得是个媳妇控。”
“讨厌!”她笑道,“说真的,以后别来接太勤了,都被人看到多少次了?”
“那又怎样?我接自己老婆回家,又不违法。”我说着,凑近她笑道,“正好给你们所里的单身男女洒洒***。”
“去你的!”她娇笑道,推开了我。
接着,纪亚蕾告诉了我一个挺让我震惊的消息。她的那个在达州监狱当狱警的熟人张警官,今天打电话来告诉她,藏小兰前几天病逝了。
我一听暗暗叫苦,心说虹姐这条最后的线索也没了,不料纪亚蕾说道:“你先别沮丧,藏小兰临终前交待了一件事,二十七年前她从老家抱走的那个女婴,被她卖到了江西赣州,买方是一对姓姚的年轻夫妇。”
“姓姚的年轻夫妇?你确定?”我顿时兴奋起来。因为我立刻联想到了,当初索婉伶曾给我说过,苏菲就是她的表哥表嫂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的,而且她原本姓姚,今年刚好二十七岁。
“反正张警官是这么说的。”纪亚蕾说道。
我不禁浮想联翩,这个世界真小啊!难道苏菲真是二十七年前文虹被抱走的女儿?文虹和苏菲是亲母女?
这个联想,让我既震惊又兴奋,都有些磨拳擦掌了。
“你怎么啦?老公……”
耳畔传来纪亚蕾的声音,我回过神来,说道:“没、没怎么……老婆,你这个消息很重要,明天我就告诉我的那个朋友。”
“俊豪,你那个朋友,就是虹姐吧?”纪亚蕾问道。
我见瞒不过她,只好说道:“是、是啊!”
“那你为什么以前不跟我说?”
“嗨!那啥?”我笑道,“觉得没必要呗!”
沉默了半晌,纪亚蕾问道:“老公,你以前跟虹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有些不自在,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那会儿我在她手下干活。”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纪亚蕾盯着前挡风玻璃说道,“你俩的关系太好了,不像是普通朋友。”
我拍了拍纪亚蕾握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笑道:“你别多想,我和虹姐是很好的姐弟,我拿她当亲姐。”
一直以来,我都能感觉到,纪亚蕾对于我和文虹的真实关系有所怀疑。虽然自打我跟她好了后,从未跟文虹上过床,但还是不愿让她知道我和文虹以前的事。
否则,两个女人相处起来,岂不是很隔应?虽然我以前干过那一行,纪亚蕾也知道我和很多女人上过床,可那些女人都不会跟她有交集,但文虹不同,因为我的关系,两个女人难免会经常见面。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纪亚蕾扭头对我微微一笑,“我相信你,老公。”
我又拍了拍她的右手,也对她笑了笑。
往前开了一段,我因为今晚喝多了啤酒,有些尿急,就让纪亚蕾靠边停车。虽是晚上,但这个路段的路灯比较多、也比较亮,我为了避免不雅观,就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小便。
正尿着,随着一阵明晃晃的车灯射过来,我扭头看过去,只见对向车道上有一辆大货车呼啸着疾驶而来。我低头继续尿,心说太没素质了,城市里还开远光灯。忽然觉得不对劲,再次看过去,看到那辆大货车已偏离车道,向我们的车冲过来。
我顿时大惊失色,立即向车跑去,边跑边喊,“亚蕾,下车,快下车……”
可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大货车迎面撞上了我们那辆车,还骑了一些上去。
“亚蕾!”我顿觉大脑一片空白,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了夜空。
大货车往后退了一些,一打方向开走了。我一边大喊着“亚蕾”,一边冲到左前车门旁,只见前后挡风玻璃和四门玻璃都已破碎、轿厢已严重变形的车内,血流满面的纪亚蕾被卡在驾驶位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亚蕾,亚蕾……”那一刻,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拼命地拉车门,一边拉还一边用脚猛踹车厢。
就在我如处炼狱般之时,有微弱的声音从纪亚蕾那翕动的嘴唇间发出。
“亚蕾,你说什么?亚蕾……”我哭喊着,将头伏了下去。
“带……带大……我们的……孩……孩子,带大……爱……雷。”她极其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再无声息。
“亚蕾!”我又一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跪下去倚在车旁,嚎啕大哭……
纪亚蕾的遗体当晚就被送进了殡仪馆。文虹、文晓婷和文秀秀在接到我的噩耗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灵堂,文虹抱着我的头哭了很久,纪亚蕾惨死后的第一夜,是她们三个陪我度过的。
第二天上午,黑皮、黄毛、老谢和阿俊也闻讯赶到了灵堂,黑皮和黄毛还按文虹的吩咐,分别开车把襁褓中的小爱雷和月嫂,以及何小琴和三姨也带来了。
看着只有三个月大、还浑然不知母亲已离世的儿子,以及被纪亚蕾生前悉心照料、待若亲妹的小琴,我又一次痛哭不止,其他人无不潸然泪下。
“嫂子,嫂子……”何小琴坐在轮椅上悲痛欲绝,哭成了泪人,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对她来说亦嫂亦母的纪亚蕾,不愿相信她最亲的、至爱的嫂子,已不在人世。文虹将她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
“哥,哥,我们明明说好的,四个人永远在一起,为什么嫂子一个人先走了?为什么啊?”何小琴倚在文虹怀里,哭着对我说道。文虹一边安慰她,一边抹泪。
我一时想起,不到一年前,我和刚怀孕两个多月的纪亚蕾带着何小琴,在青岛度过了多么快乐和难忘的时光。
那些欢乐、温馨、惬意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宛若昨日,可如今,纪亚蕾已跟我和何小琴天各一方,怎不叫我们兄妹肝肠寸断?
七十九、
没多久,纪亚蕾的娘家人和我的那两个合伙人也赶到了灵堂,除了正从淄博赶过来的我妈以外,我再没通知我认识的其他人了。
灵堂里来了很多警察,但不是来调查车祸案的,因为昨晚在车祸事发现场,警方已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并对我做了问询。这些警察都是纪亚蕾生前的同事,有以前区公安分局的,也有现在派出所的,他们纷纷来吊念纪亚蕾,派出所的领导也来了,对我进行了慰问。
那时的我正处于悲痛欲绝之中,在文虹和文晓婷的搀扶下,跟纪亚蕾的领导、前同事和现同事们应酬。
尽管在纪亚蕾生前,她的娘家人跟她有芥蒂,毕竟是至亲之人,他们还是非常地悲痛。但对我一直冷眼相待,不和我说一句话,因为他们一直不认可我这个姑爷。
下午,负责调查的警察也来到了灵堂,又向我询问了一些车祸发生时的情况,并且告诉我,那辆肇事的大货车是在离事发地点几公里的地方被找到的,是一辆套牌车,目前警方正在作进一步调查,并全力缉拿肇事逃逸的司机。
警察走后,我妈也到了,是文虹安排黑皮去机场接的她。自打纪亚蕾离世,文虹一直扮演着男方家属主心骨的角色,和派出所的一名警察共同在灵堂安排一些事情。
我妈一见我,就把我的头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十几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抱着我,却是因为纪亚蕾的突然惨死,真的是造化弄人。
我妈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她的那个男朋友秦浩也跟着来了。秦浩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握了握,以示安慰。虽然之前我在淄博的时候,对秦浩全无好感,可这会儿正值大悲之时,看到他有如看到亲人。
纪亚蕾生前所在的公安分局也派专人来慰问了一番,毕竟她在那里工作了十年,而且调离后仍是下属派出所的领导干部,这个程序是必不可少的。
我没想到文晓婷的前男友,被我揍过的张翔也来到了灵堂。他吊唁了一下纪亚蕾,又慰问了我几句,然后一直跟文晓婷呆在一起。
我寻思难道文晓婷和这个张翔和好了?但我那时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事情,也就没再多想。
我更没想到,苏菲也来了,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得到的音信?总之她出现在了这里。
一年多没见了,已经有过一段婚姻的她,有了几分美少妇的风韵。我注意到她已没戴近视眼镜,可能是戴了隐形眼镜吧?那双眼睛,比过去更美了。
她吊唁完纪亚蕾后,来到了我身边,我们四目相对,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述说。
苏菲在我的肩上拍了拍,走到了何小琴身边。一直看着她的何小琴喊了一声“姐姐”,立刻泪如雨下,依偎到她的怀里抽泣不止,苏菲搂着她无言地安慰。
我明白小丫头的心情,一来是她一直很喜欢苏菲,一年多没见到她了,很想她。二来,纪亚蕾和苏菲是这个世上除我之外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也是这个世上除我之外她最爱的两个人,如今纪亚蕾不在了,当她看到另一个时,不禁联想到了那一个,自然是悲从中来。
末了,苏菲轻抚何小琴的脸蛋,柔声说道:“姐姐还有事,不能耽搁太久,要走了。”
虽然何小琴舍不得她走,还是流着泪点头,“嗯……”
“别哭了,听话,姐姐以后来看你。”苏菲擦拭着何小琴的泪水。
何小琴再次点头。苏菲又看向我,“俊豪,我走了。”
我站起来说道:“我送你。”
这是纪亚蕾的丧事期间,我唯一的一次送客,连纪亚蕾单位的领导,我都没有送过,因为我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众人都惊讶地看向我。
我送苏菲出灵堂时,何小琴哭着喊道:“姐姐,你一定要来看我哟!”
苏菲擦了一下眼泪,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来到灵堂外面,我说道:“谢谢你能来。”
苏菲微笑道:“没关系,你要节哀,照顾好小琴,我看那丫头的悲痛,一点不比你少。”
我黯然点头:“是啊!”
她又说道:“俊豪,看来你做到了当初我给你说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我能看出来,你找的老婆,对小琴很好,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悲伤。”
“是啊!亚蕾是个好嫂子,也是个好妻子。对了……”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和你妈妈,有联系了吗?”
忽然觉得应该给她解释下,又补充道:“我不是想打听她,只是想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怎样?”
“我和我妈现在挺好的……”苏菲爽朗地说道,“经常联系,她在奥地利。”
“那……那就好。”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下了头。
“毕竟是母女,虽然曾经被同一个男人脚踏两只船,但母女终归是母女,过去的都过去了。”
苏菲的一席话,让我羞愧难当。她又说道:“好啦!我先走了。”
“等等,你头发怎么啦?”我说着,把手伸到了她的头发上。
“什么啊?”她感到莫名其妙,也把手伸到了头发上。
我忽然一使劲,拔了两根头发下来。苏菲痛得“哎哟”一声,埋怨道:“你干嘛呀?”
我说道:“没什么,你走吧!”
她不安地问道:“俊豪,你是不是悲痛过度了?别太伤心了,听到了吗?”
我微笑道:“嗯,我知道。”
她这才揉着脑袋,转身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在心里说,菲菲,你真的是虹姐的女儿吗?
次日早上,纪亚蕾的遗体火花时,送她最后一程的人很多,除了我的亲人朋友、纪亚蕾的娘家人和纪家的亲朋好友以外,还来了很多警察,都是纪亚蕾生前要好的同事。
当我们和纪亚蕾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时,那一刻我真的想跟着她一起走了。和她从认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凝聚在我的脑海中。
三年前,那个和丈夫维持着无性婚姻并长期遭受丈夫冷暴力折磨的少妇,被命运之神带到了我的身边。我们始于性的交易,却由性而爱,先性后爱,我和她以为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夫妻,我们以为可以永远,她却在为我生下儿子三个月后,在我们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中,离我而去。
我在心里问老天,你还能再残忍一点吗?你还能做出更残忍的事吗?如果可以,请把我也带走吧?请让我随她而去。
尽管我悲伤得不能自已,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因为还有轮椅上的小琴和襁褓中的儿子需要我照顾。
随着纪亚蕾的遗体被推入高炉的入口,在纪家人的哭喊声中,我将何小琴的头搂在怀里,泪如雨下。文晓婷站在轮椅旁边,手放在何小琴的肩上,一边安慰她,一边流泪。
在我们的身旁,文虹拥着我妈,这两个我的生活中最年长的女人,站在一起泪流不止,文秀秀也在一旁不停地抹泪,而黑皮、黄毛、老谢和阿俊几个大老爷们,也是潸然泪下。
何小琴在我的怀里哭得伤心欲绝,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哭泣着央求我,“哥,我不要嫂子走,我不要嫂子走,你快把她拦下来好不好?你去把她拦下来啊!”
小丫头一边哭着,一边摇晃我,她至今不愿相信,她最亲爱的嫂子已离我们而去的残酷事实。我只得一边流泪,一边不停擦拭她的泪水。
八十、
办完丧事的当天,我在文虹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公安分局,一起去的还有纪亚蕾的哥嫂,听取警方对车祸调查的详细报告。
局里为这起车祸已立案,并成立了专案小组。因为现场的种种迹象以及初步调查的结果均显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逃逸事件,很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案。至于凶手是谁?动机何在?则需进一步的侦破和调查。
此时,一个念头令我不寒而栗。如果说这是一起蓄意谋杀案,那么凶手有可能就是纪亚蕾的前夫赵锦辉,因为他一直对我和纪亚蕾怀恨在心。还有一点很重要,纪亚蕾曾经跟我说过,她知道很多赵锦辉违法乱纪的事。
这两点综合在一起,会不会成为赵锦辉将我俩一锅端,既报复泄恨,又杀人灭口的动机呢?
我把我的这些怀疑,以及纪亚蕾曾多次被赵锦辉纠缠和威胁的事实,都告诉了专案小组的负责人。
那位负责人表示,我提供的信息很重要,他们会做针对性的调查,但鉴于赵锦辉是市局治安支队的支队长,事关重大,希望我不要对任何人透露这个情况,耐心等待侦破结果,并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
接下来的日子,我妈留了下来,她要在这里陪伴我,让秦浩先回山东了。
月嫂向我提出了辞职,她说纪亚蕾横遭惨死,可能我们家有凶兆,她很怕。我没说什么,将工资算给她让她走了。
月嫂走后,每晚都是我妈带小爱雷睡觉,她现在在我眼里,终于有了母亲的样子,但我还是不爱跟她说话,她也不以为意,替我尽心照顾儿子。
带这么小的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有一天半夜,我被儿子的哭闹声吵醒,推开我妈房间的门,看到她正怀抱着小爱雷走来走去,不停地诓着他。
我问我妈,是不是饿了?我去热点牛奶。我妈却说,刚喂过,再喂得吐奶了。她想了想,坐到床沿上解开睡衣的纽扣,当我的面露出了那对丰乳,将一只乳头塞进了孙子的嘴里,继续诓着。
这年我妈五十二岁了,那对乳房依然丰满、圆翘、白嫩。我见过无数女人的乳房,她们几乎都比我妈年轻,甚至年轻很多,但我妈的乳房不比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逊色。我暗暗赞叹,保养得真够好的。
她根本就没有奶水,还是煞有介事地给我儿子喂着,说来也怪,小家伙渐渐停止了哭闹,含着奶奶的乳头吮得有滋有味。
看着我妈喂奶的样子,觉得她是那么的美。我在心里寻思,她以前就是这样带大我的,现在又这样带我的儿子。我仿佛看到,现在正在我妈怀里吮奶头、以及刚才哭闹不休的小爱雷,变成了婴儿时期的我。一时之间,我顿觉鼻子发酸,泪水涌上了眼眶。
“你别在这儿耗着了,赶紧睡去。”我妈奶着怀中的孙子,埋头说道。
我走到门口,回头看向她,真想对她说一句,“妈,辛苦你了。”
可话到嘴边,又给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文虹每天都来我家,从早到晚,帮我照料家里的事,反正她的夜总会经营了那么多年,也不需要她在那里守着。我妈对文虹说,我有她这个姐姐,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听了我妈的话,文虹笑道:“姐,我有俊豪这个弟弟,何尝不是我的福分呢?”
文虹这年四十四岁,比我妈小八岁,两个中年女人因为我,已开始处出姐妹的感情。
文晓婷一有空也常过来,她马上就要毕业了,正在准备毕业答辩。就连文秀秀放了学也常来我家,看看有什么忙可帮。这丫头勤快惯了,再加上当初是我和文虹把她从老家领出来的,自她来了穗州后,我也对她很关心,让她打心眼里当我是她的大哥哥。
文虹只好跟侄女说,你下个月就要中考了,别老往这边跑,安安心心地在家复习功课。她这才来得少了。
在身边人的关心和照顾下,我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纪亚蕾了,还是令我悲从中来。
有一天半夜,我喊着纪亚蕾的名字从梦中醒来,禁不住悲泣不止,尽管我怕吵醒家里的人,尽量不让自己哭得大声,还是被我妈在隔壁房间听到了动静。
她来到我的房间将我搂入怀中,哭道:“儿子,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再说天上的亚蕾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啊!”
“妈!妈!”我哭喊着,紧紧地抱着她,十几年以来第一次有了和她母子相依的感觉。
“妈在,妈在……”我妈一边轻抚我,一边流泪,“宝贝,妈会永远陪着你,妈妈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她爱我,连我小时候都没有对我说过。我从她那温暖、柔软的怀抱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妈,你真的爱我吗?”
此刻的我,在坚强了十二年、负重前行了十二年之后,突然变成了一个需要妈妈呵护的小男孩。我妈擦拭着我的泪水,含泪凝视着我,“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请原谅妈妈过去的自私和冷漠……”
我流泪说道:“妈,我想再听听你刚才说的话。”
我妈捧着我的脸,凝视我片刻,那双美眸中溢满了爱怜和柔情,微笑道:“宝贝,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她说着,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将我的头抱在怀中,一直爱抚着我的头发。
半晌,我在我妈的怀里说道:“妈,亚蕾生前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对于孤独的人来说,陪伴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那个秦浩……”
我再次从她的怀里抬起头看向她,“所以,我为那晚的事向你和秦浩道歉。”
我妈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没关系,儿子,妈妈没什么的,你能理解妈妈就好。还有,那个秦浩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
直到这时,母子对彼此敞开心扉,我总算解开了我和我妈之间多年的心结,我终于得到了渴望了多年的、来自母亲的柔情。
可这却是在纪亚蕾离世之后,如果她还活着,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我们母子感到开心。可惜的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那晚,我在母亲的怀抱里安然入睡……
我悄悄取了根文虹的头发,拿到省医学鉴定中心和苏菲的头发做DNA比对,鉴定结果尚需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之所以事先没有告诉文虹这件事,是因为我怕万一搞错了,其实苏菲不是文虹的女儿,会令她大失所望。所以决定先一个人悄悄地进行,等有了符合预期的结果,再告诉她也不迟。如果搞错了,就不给她添堵了。
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家中,文虹和我妈都没在,三姨说她俩出去了。
我把三姨打发走了,坐在客厅等,等了一会儿两个中年美妇有说有笑地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俩相差八岁,一样的风韵过人,此时已如闺蜜一般。
“两位美女,去哪了?”我迎上前去,笑问道。
虽然纪亚蕾过世不久,但生活还得继续,正所谓逝者已长矣、生者当如斯。
“那啥?我俩去做了个全身SPA,然后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我妈笑道。
我站在她俩中间左搂右抱,笑道:“二位,蛮会享受的嘛!下次带上小弟我。”
文虹笑道:“女人光着身子做SPA,你跟着去干嘛?”
我妈说道:“就是,还有你是谁的小弟啊?我可是你妈!”
嬉笑之后,我对文虹说道:“姐,你来我房间,有话跟你说。”
“姐弟俩说悄悄话吗?”我妈笑道。
文虹拍了她一下,笑道:“姐你就别吃醋了。”
八十一、
来到我的房间,我拿出那份鉴定报告递给文虹,她接过去不解的看着我,“这是什么?”
“DNA比对结果,你看看。”我微微笑道。
文虹一怔,问道:“谁的?”
“你和你女儿的。”
她顿时眼泛泪光,低头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她指着报告末尾处的那一行表明结论的字说道:“俊豪,这上面的意思是不是说,和我进行比对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女儿?”
我用双手握住文虹两边的胳膊,盯着她微笑道:“是的,她就是你的女儿,你亲生的女儿。”
“天哪!”她难以置信地轻呼道,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我看着她笑道:“姐,恭喜你,你终于找到女儿了。”
“俊豪,你没搞错吧?”文虹还有些不放心。
我笑道:“绝对不会搞错。几天前,我偷拿了你的头发,连同她的头发作为DNA检测的样本,一起送到了医学鉴定中心,今天出的结果。难道,你不相信科学吗?”
她转过身去,背对我掩面而泣。末了,她又转过身来,拽住我急切地说道:“俊豪,你告诉我,她是谁?她在哪?你快告诉我……”
“姐,你别急,容我慢慢跟你说。”我搂着文虹坐到了床沿上,“你还记得亚蕾丧事那天,灵堂里来了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吗?”
“嗯,我记得……”她点头说道,“那个女的容貌和气质都很出众,还跟小琴很熟,当时我就想问你是谁来着,碍于你那会儿正在悲痛中,没问出口……”
她忽然捂住嘴惊呼道:“天哪!你是说,她就是我的女儿吗?”
我看着她微笑点头,“是的,她叫苏菲,是你失散了二十七年的女儿。”
文虹的眼泪又如断了线一般往下流,喃喃地说道:“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长得这么好看?天哪!”
我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她还很优秀,是一名年轻的检察官。”
“是吗?她还是检察官?”文虹惊喜地说道,“谢天谢地,我女儿不仅活着,还这么的美,这么的优秀!感谢老天……”
她说着,禁不住双手掩面,喜极而泣。我搂着她的肩抚慰她。
文虹哭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向我,“俊豪,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苏菲她……曾经当过我的女朋友……”我说着,把我和苏菲之间那段短暂却又浓烈的恋情,以及其他的有关苏菲的一切都告诉了文虹。
她听着听着,又哭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和我妈的声音,“俊豪,你们怎么啦?小虹怎么在哭啊?”
我对门外说道:“妈,没事,一会儿出去告诉你。”
我妈没再说什么,走开了。文虹问我有没有苏菲的照片,我说有,通过微信发给了她。
她拿着手机一张一张地翻开,一边看一边流泪,“她好美,真的好美……”
看完后,她紧紧地抱住了我,在我的耳畔哽咽道:“谢谢你,俊豪,谢谢你为姐做的一切。”
我让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问道:“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你说呢?姐都听你的。”文虹抹泪说道。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菲菲至今还对自己真实的身世一无所知,得给她一点时间……这样吧?等过几天我先跟她谈谈,再安排后面的事,你说好吗?”
文虹擦着眼泪说道:“这样也行。虽然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她相认,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听她叫我妈妈,但就像你说的,得给她时间。毕竟她并不知道有我这个妈妈,二十七年了,这冷不丁冒出个亲妈来,换谁都一下子难以接受。”
她把头倚在我的肩上,喃喃地说道:“现在我知道了女儿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已经很知足了,后面的事,慢慢来……”
她忽然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俊豪,有你在姐的身边,真好!”
但那时,沉浸在对母女相认的憧憬中的我们,都没有想到,当有一天文虹和苏菲面对面时,却是在一种我们始料不及的情形下。
我妈跟我商量,她想把爱雷带回山东,由她来照顾,以减轻我的负担,因为我还得照顾小琴。
文虹听了后说道:“姐,你在那边基本上也是一个人,你的那个男朋友能帮上忙吗?”
我妈说她会请个保姆伺候她,她专心带孙子,完全没有问题。
文虹说让我来决定,如果我舍不得儿子,她帮我带孩子,反正夜总会那边平时她去不去都无所谓。
我最后还是遵从了我妈的意见。为此,她让秦浩又专门过来了一趟。
秦浩到的当晚,我因为思念纪亚蕾又一次辗转难眠。来到客厅抽烟,刚坐下就听到我妈那屋穿来一阵呻吟声,知道是那俩在办事。
一想到有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在自己家里跟自己的妈妈做那种事,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我妈也就五十来岁,还不算太老,仍然有着女人正常的生理需求,她和那个秦浩又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有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听自己的妈妈叫床,总是蛮让人隔应的,于是抽了两口就回房了。
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又没了睡意,估计那俩已完事了,再次来到客厅,却发现秦浩独自坐在客厅喝易拉罐啤酒。
秦浩看到我时有点尴尬,“你……还没睡吗?”
打他今天来到家里,我不说甩脸子给他看吧?但也没张笑脸,总之是不冷不热。再加上我对他一向不够友好,这又是在我家,所以他有些忌惮我。
“你不也没睡吗?”我坐下来点了一支烟,“我妈睡了?”
“嗯……”秦浩喝了一口啤酒,“你喝吗?我给你拿。”
“我自己拿……”我说着,就要起身。
“没事,我给你拿。”他起身走到冰箱旁,从里面取出两罐啤酒,过来递了一罐给我。
我拉开封口喝了一口,淡淡地问道:“你跟我妈是怎么认识的?”
秦浩怔了一下,说道:“在一次诗会上……哦,就是那种诗歌爱好者们聚在一起分享、交流自己作品的聚会。”
“我妈居然去参加这种活动?”我觉得不可思议。
他笑了笑,扶了一下眼镜,“她是被一个朋友硬拽着去的,我们就是在那次诗会上认识的,并被对方吸引。”
“你以前结过婚吗?”我喝了一口啤酒问道。
“结过,离了。”
“因为什么?”
“我前妻出轨……”他喝着啤酒,向我讲述他的过去,作为一个曾被戴过绿帽的男人,向另一个他并不熟悉的男人揭开自己的旧伤疤。
“我前妻一家都是公务员。我以前当过小学语文老师,后来辞职经商,钱没赚到反而陪了,岳父母骂我没本事、没出息,只会写个破诗,前妻也瞧不起我,说我百无一用是书生。后来她仗着自己年轻漂亮,跟一个有钱的男人乱搞,我们就离了。”
“你们有孩子吗?”
“有个女儿,跟了前妻。”秦浩喝了一大口啤酒,说道:“自从遇到云姐后,我才感受到了被尊重。她很欣赏我,认为我有才华……”
他说着拿出一支烟点上,“我承认,在经济方面我跟云姐是有很大的差距,她也特别支持我,所以不少人认为我是在吃软饭。云姐叫我别管别人怎么看,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我也觉得,为了迎合别人的眼光就要跟相爱的人分开吗?”
“你真的爱我妈?”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当然,我爱她。”
“可她都五十多了,而你才四十……”
秦浩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埋头吸了一口烟,“很多人都是你这样的看法,我只能说,不在其中,难解个中缘由,我也懒得解释,有些事越解释越没法让人相信,何必呢?”
我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揣摩着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有一点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是他在长期的自卑中遇到了我妈,第一次体会到了男人的尊严和被爱。
“哎呀!你俩怎么不睡觉,在这儿抽烟喝酒呐?”我妈从卧室里出来,抱怨道。
她穿得很辣眼睛,吊带小睡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往她身上看。
“去睡觉啦!别影响到人家小琴。”她从沙发上拉起秦浩往卧室走,又对我说道,“你也去睡了,别喝了。”
秦浩被我妈拽到卧室门口时,扭头对我说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进去……”我妈说着,挽着秦浩进了卧室。
看着关闭的门,我在心里说,管你是真的假的,你Y要敢骗我妈,绝不饶你。
八十二、
返回山东的那天,我和文虹在机场送别我妈、小爱雷和秦浩。
由于这段时间处出了感情,我妈和文虹依依惜别。两个中年美妇拉着对方的手,让人想到了柳永的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妈跟我和文虹说,放心把小爱雷交给她,她会把孙子带得白白胖胖的。
我怎么看我妈都不像是当上了奶奶的女人,可能说出去都没人信,她看上去那么年轻、那么的风韵迷人。
我觉得她真是变了,过去的她把享受生活放在第一位,连自己的儿子都疏于照顾,现在却能够悉心照料孙子,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
“姐,你也放心,把俊豪交给我好了,我会照顾好他的。”文虹搂住我的肩笑道。
“嗯,有你在俊豪的身边,姐放心。”我妈也笑道,她叹息了一声,“小虹啊!你说以后,我有没有机会听你叫我一声妈呢?”
“妈!”我立刻埋怨道,心想我妈是真跟文虹处出感情了,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她也看出了我和文虹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只是这老女人说话没个把门的,想起一出是一出。
“姐,你说什么呢?”文虹羞得俏脸绯红,打了我妈一下,“我可比俊豪大十二岁呢!从来都是拿他当弟弟。”
我妈笑道:“大十二岁怎么啦?我不也比我们家阿浩大十二岁吗!”
“妈,别说了!”我制止道。
我妈又笑道:“行了,不开玩笑了,我们就此分别呗!”
她说着又跟文虹拥抱在一起,然后对我张开双臂,“来,儿子,跟妈抱一个。”
我跟我妈抱了抱,拍着秦浩的肩说道:“我妈就麻烦你在那边多照顾了。”
“没问题,我会好好照顾云姐的。”秦浩笑道,迟疑了一下说道,“俊豪,我有话对你说……”
他拉着我走到了一旁,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下小声说道:“我是真的爱你妈妈!请你相信我。”
我看了一眼我妈,在秦浩的胸膛上轻轻捶了一下,“希望你值得我的信任。”
他和我相视一笑,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我们那时也没有想到,当我们正在努力走出前一个厄运带来的伤痛时,另一个厄运又接踵而至。
几天以后,文虹把我叫到了她家里,当时那俩丫头都在学校没回来。
“俊豪,我……我,可能要进去了……”文虹一见到我,就说道,一幅愁容满面的样子。
我跟了她十年,和她交往了十二年,从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六神无主过,不知道她遇到什么难事了?
“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进不进去的?进哪去?”我问道。
“监狱。”她黯然说道。
我大吃一惊。接下来文虹告诉我,国家这些年掀起了新一轮的扫黑除恶运动,很多黑恶势力都被一网打尽。就在几天前,她的那个保护伞,也就是文晓婷的亲爸畏罪自杀了(他除了充当文虹的保护伞以外,还有其他很严重的违法乱纪的罪行),她估计自己很快也难逃法网。
我握住她的双肩急切地说道:“姐,没那么严重吧?是你想多了吧?”
她苦笑道:“你说呢?我长期经营大规模的卖淫行业,不是轻罪,以前有婷婷她爸罩着,现在他倒了,这次是真躲不过去了。”
我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当即心急如焚。
文虹继续说道:“二十多年了,我一直从事这行,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当它真要来了,心里还是很怕……”
她忽然看着我说,“俊豪,我该怎么办呐?”
我急切地说道:“姐,要不逃吧?逃得远远的,逃到国外去。”
她轻轻地推开我,擦了一下眼泪,“算了,我不想过这种逃亡的日子,与其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亲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进里边呆着,每逢探视日,还能跟你们见见。”
我的眼泪也下来了,面对这个昔日通吃黑白两道的夜店大姐大,看着她如今柔弱无助的样子,想着她十多年来待我若亲弟的好,我的心都碎了。
我将她拥入怀中,哭泣道:“姐,真的只能这样了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在我的内心还抱有一丝希望,幻想着这个过去翻手云、覆手雨的女人,这次也一定有办法化险为夷。
“俊豪,你别哭,姐跟你说几句话。”文虹拉着我坐到了沙发上。
她轻轻地擦拭着我的泪水,“姐不怕进去,姐就是又担心又不甘,所以要托付你几件事。”
她就像在给我托付后事一般,我一下又哭了,把头伏到了她的大腿上,“姐……”
“俊豪,你抬起头来,听姐跟你说……”
我这才止住哭,抬头看着她,只听她说道:“姐进去后,你一定要替姐照顾好婷婷和秀秀这两个丫头。秀秀我倒不是很担心,这孩子很懂事,只是她马上就要中考了,这事一定得暂时瞒着她……”
“嗯……”我含泪点头。
“我比较担心婷婷一点,这丫头打小被我娇生惯养,任性、傲娇,我担心她受不了这事,受不了自己的妈妈是个开妓院的老鸨、违法犯罪的坏女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开导她,她从小到大最听你的。还有,千万不要告诉她,她是我收养的,她的爸爸是谁?听到了吗?”
“嗯,姐,听到了。”我又流泪了。
文虹替我擦去眼泪,看向别处抹自己的泪,“我就是不甘心,刚刚找到女儿,却没有了和她相认的机会……”
我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找她,找菲菲,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苦笑道:“你傻啊!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去认她?且不说她能不能接受这件事,就算是她愿意认我,可她是个检察官,是国家干部,我是有罪的人,怎么能跟她扯上母女关系呢?你这不是毁她的前途吗?”
她叹息了一声,目光凄楚地说道:“没关系,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还是个检察官,这辈子我都知足了,能不能跟她相认,能不能听她叫我一声妈妈,又有多重要呢?重要的是,只要她好,我在里边就一切都好。”
此时的文虹已是泪流满面,“我以后无论在哪?无论怎样?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活得那么好、那么优秀,我这心里,就特别地安宁、特别地温暖,也特别地知足。所以,你别替我担忧……”
她说着盯向我,“也一定要答应我,别去对菲菲说任何的事,知道了吗?”
我流着泪点头,“嗯,知道了……”
她握住了我的手,“还有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事,你也一定要答应我。”
我擦了一下眼泪,握住文虹正握着我的手的手,说道:“姐,你放心,我都答应你。”
“谢谢你,俊豪……”她轻抚我的脸庞,盯着我的眸光中,浮起千般爱意、万般柔情,“还是那句话,有你在姐身边,真好。这辈子姐能拥有你这个弟弟,值了。”
“姐,我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动情地说道。
文虹的那张芳唇,缓缓地吻向我,直至吻住我的嘴唇。我没有躲,也没有拒绝,和她吻在一起,越吻越热烈,大口大口地吻。
热吻的间隙,她在我的耳畔喃喃地说道:“俊豪,跟姐做爱吧?跟姐最后做一次,好吗?”
“好……”我说道,一边吮吸她的芳唇,一边将她的身体横抱起来,走向卧室……
我尽力跟文虹做爱,做得特别地温柔、特别地缠绵,努力让她到达一个又一个的高潮。
她在高潮中大声呻吟着、哭泣着,在我的耳畔说道:“俊豪,你知道吗?姐一直爱着你,很早以前就爱上你了……”
我怔了一下,继续在她那爱泉涌流的深处抽送,听到她在我的耳畔继续说道:“可是姐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一直把对你的爱深藏在心底,只拿你当弟弟。可是姐对你的爱,不比任何一个爱上你的女人少。”
“俊豪,你告诉姐,你爱过姐吗?”她捧住我的脸,婆娑的泪眼凝视着我。
在这样的时刻,我还能说什么呢?而且一直以来,我对她的感情都很复杂,朋友、知己、姐姐、情人,可以说每种成分都有,但又不局限于其中任何一种。
“姐,我也爱你。”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她意乱情迷地盯了我一会儿,吻住了我的嘴唇。我上面跟她吻着,下面飞快地动着,将她送到了又一个高潮……
文虹估计得没错,当天下午她就被警察带走了。
八十三、
当晚,在文晓婷就读大学的操场,我把文虹被警察带走的事跟文晓婷说了。
她当时就哭了,问我她妈妈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我没有对她隐瞒,因为我认为是时候告诉她一切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她不是个正经女人,我就知道她是个坏人。”文晓婷对我哭喊道。
“你妈妈不是坏人。”我说道。
“她怎么就不是坏人了?如果她不是坏人,警察会抓她吗?”
“这种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容我慢慢跟你说。”
文晓婷推了我一把,那双泪眼瞪着我,“你跟她也一样,不是正经人吧?哥,你是不是也为了钱陪那些老女人上床?”
我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点下了头。她顿时泪如雨下,双手不停地往我身上打,“你怎么能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哥,我打小喜欢你、崇拜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看到她如此痛苦,我难过极了,将她拥入怀中。她在我的怀里泣不成声,“我恨你,哥,我好恨你……”
忽然,她推开我转身就跑。我追上去拽住了她,“婷婷,你听我说……”
“别碰我!”文晓婷甩开我的手,哭泣道,“你脏死了,你跟我妈妈一样脏,你们都脏死了……”
“婷婷!”我大喊了一声,“你可以说我脏,但你不可以说你妈妈脏,我不允许任何人这样说她,包括你!”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开妓院让女孩卖淫,可能她以前也是卖的吧?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脏的女人……”
“闭嘴!”我大喊道,打了文晓婷一个耳光,指着她说道,“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她说这种话,尤其是你。”
她捂着脸,怔怔地看着我,泪如雨下。我喘了一口气,决定不遵守对文虹的承诺,对她说出一切。
“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农村的女孩,家里非常贫困,打小父母重男轻女,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十几岁的时候,她跟一个比她大的男孩发生了关系,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的女儿刚一生下来,就被她的父母找来的人贩子给抱走了,从此再也没见过她的女儿。你能体会到她当时的那种悲痛和无助吗?”我盯着文晓婷说道。
她怔怔地盯着我,我继续讲述,“后来,她为了离开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地方,十八岁时就背井离乡来到这座城市打工,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
“在她二十二岁那年,她的一个姐妹为一个根本不可能认下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男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的那个姐妹生下孩子后,因产后抑郁症自杀了。于是她收养了这个孩子,她认为这是老天可怜她丢失了第一个孩子,把另一个孩子给了她。”
“她为了养活这个孩子,不得不到夜总会坐台,二十几岁时又当上了妈咪。为了赚到足够多的钱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生活,她铤而走险行走在这个社会的灰暗地带,直至后来……”
文晓婷的泪水滚滚滑落,我盯着她说道:“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位含辛茹苦的母亲,就是你的妈妈,她收养的那个孩子,就是你文晓婷……”
她一边泪如泉涌,一边不住地摇着头。
“而你现在,却在这里说她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如果当初她不收养你,还有今天站在这里对自己的母亲妄加指责,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颗感恩的心的文晓婷吗?”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怒视着眼前这个以泪洗面的女孩。她忽然蹲在地上,双臂环膝,将脸埋入臂弯痛哭失声。
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我,“那我的爸爸呢?他在哪?”
“你爸爸,其实就是以前你见过几次的那位伯伯。他已经死了,就在几天以前,他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畏罪自杀了。”
听着我的话,文晓婷的眼泪又一次滚滚滑落……
文虹的案子在完成了公安局的初审阶段后,被移交到了检察院,将由检察院复审并提起公诉。
很快,法院查封了夜总会以及文虹名下的多处资产,包括她和文晓婷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好在这些年她已将部分资产转移到了文晓婷的名下,得以保全。
我为了方便照顾文晓婷和文秀秀,让这对表姐妹住进了我家。从此我跟三个花季女孩生活在一起,作为她们的大哥哥,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我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已结束了中考的文秀秀在得知她最敬爱的姑妈锒铛入狱后,哭着对我说,不管姑妈做过什么,她都不相信姑妈是坏人,她都永远爱姑妈。
纪亚蕾留给我的这套房子,也不算很大,三室一厅,我和何小琴各住了一间,就只能让文晓婷、文秀秀姐妹俩共住一间了。可文晓婷直到现在仍对表妹怀有成见,不愿跟文秀秀同居一室甚至是同睡一张床,虽然嘴里没有明说,但一脸的老大不乐意。
懂事的文秀秀跟我说,她可以到小琴姐姐的房间打地铺,或者睡客厅。我决定治治文晓婷时至今日仍不改的大小姐脾气,没有同意文秀秀的方案,对文晓婷说,要么和妹妹当室友,要么出去睡大街,那丫头才收起了任性。
为了文虹的案子,我找到了我曾经帮助过的女律师江丽,对于我的求助她欣然答应,愿意担任文虹的辩护律师。
七月中旬的一天,我带着俩丫头去看守所探视了文虹。在探监室里,母女、姑侄三人哭成了泪人。
短短的一个多月,这位昔日风韵过人的夜店大姐大已全无往日的风采,老了一头,连白发都有了。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我真是心如刀绞。
我告诉文虹,一切有我,她安心在里面呆着,等待庭审。我还跟她说,我给她找了个律师,是我的朋友,很快就会来看守所与她见面。
文虹一直在流泪,哭着跟我说一切听我的安排。
“俊豪,幸亏有你,谢谢……”她埋着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又安慰和嘱咐了她几句,在一片悲戚之中结束了这次会面。开车回去时,俩丫头在车上都还在哭。
我把文虹进去的事告诉了我妈,因为这一个多月她没有文虹的任何音讯,也联系不上她,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见瞒不过她,只好对她如实相告。
我妈也很着急,问我文虹的罪重不重?我说现在还很难说,要看庭审的情况,我已经给她请好律师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照顾和安抚好那两个丫头。我妈说,不是两个,加上小琴是三个,够你辛苦的。我知道她是心疼我。
最后她跟我说,别牵挂儿子,安安心心地在那边帮助文虹打官司,照顾好三个女孩,爱雷有她,秦浩也很喜欢这个孩子,经常帮着她照料爱雷。
这期间,我和纪家人对纪亚蕾的遗产进行了分割。虽然纪亚蕾的两套房子是她的婚前财产,我没有继承权,可我的儿子陈爱雷是他母亲遗产的第一受益人。
在我的主张下,纪亚蕾当初在单位上分到的福利房以及她的全部抚恤金和丧葬费都归纪家人,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归陈爱雷。尽管纪家人仍不乐意,也不得不接受。
江丽去看守所跟文虹会晤后,又与我见了面。她告诉我,文虹的确有犯罪行为,做无罪辩护是肯定不行的,现在只能做有罪辩护,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最大限度的减轻文虹的罪责,争取轻判。
江丽还跟我说,据她所知,检察院将以涉黑和容留并强迫卖淫的罪行起诉文虹。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涉黑罪和强迫卖淫罪,这可是重罪。辩护的重心也在这两点上,只有尽量洗清涉黑和强迫卖淫的罪名,才有可能让文虹获得轻判。
庭审前的某一天,我来到殡仪馆祭奠纪亚蕾,向她诉说她去世后所发生的事,并希望她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文虹,并保佑我照顾好三个女孩。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在文虹、我妈和那三个丫头面前表现得很坚强、很沉着的我,此时面对着纪亚蕾的骨灰盒,却一下子变得脆弱了。
文虹涉黑和容留并强迫卖淫案公开庭审的那天,我和文晓婷早早地来到法庭的旁听席上就坐,等待开庭。尽管文秀秀早已放假,考虑到她才十六岁还未成年,可能在庭辩时有些话不宜让她听到,所以没有让她跟着我们一起来。
和我们一起坐在旁听席上的,还有黑皮、阿俊和老谢。自从夜总会被查封后,他们都离开了这行,其实我觉得这不是坏事,趁早上岸怎么都是好的。
他们仨都很关心文虹的情况,在文虹案公开庭审的时间确定后,就跟我相约一起来旁听庭审。本来黄毛也应该在,今天临时有事没来。
随着开庭时间的临近,旁听席上已就坐了不少来看庭审的人,审判席上的各位法官也纷纷就位,女律师江丽和她的一个女助手也坐到了辩护席上,她不动声色地对旁听席上的我点了点头。看着她貌似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的心稍微安了一些。
到这会儿,就只剩下公诉席上空空如也、虚位以待了。我暗自猜测,不知公诉方会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打这场官司。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忽听旁听席上有人小声说道:“这位女检察官好漂亮……”
我循声看去,只见一男两女三位统一着装(蓝色短袖衬衣、红色领带和黑色长裤)、胸前佩戴检察院徽章的年轻检察官走进了法庭。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苏菲。
八十四、
我没想到,检察院派出的主讼检察官竟然是苏菲,也就是说,苏菲将对她的亲生母亲提起公诉。
那一刻,我在心里哀呼,老天,你真是太会捉弄人了!如果待会儿虹姐看到在法庭上起诉她罪行的是她的女儿,不知能不能承受住?我一时担心起来。
苏菲也看到了我,她没想到我在这儿,面露惊异之色,但瞬间移开目光,带着她的两个助手走到了公诉席上坐下。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悄悄看着她,耳边响起主审法官的开场白,他庄严地宣布庭审开始,并让法警带被告上庭。
“来了、来了……”随着一阵议论声,文虹被两个女法警押进了法庭。
她双手戴着手铐,一身囚服,被剪短了头发,面容也是相当的憔悴。我们五个人一齐向她看去,目光中满是关切和不忍,文晓婷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文虹也看到了我们,目光中闪过一丝激动,接着微微地对我们摇了摇头,示意我们冷静,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继续被法警押着走向报告席。
附近有人小声议论道:“嘿,被告还挺漂亮的。”
“是啊!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干违法犯罪的事。”
“听说她是因为开妓院被抓的,说不定以前也是个卖的吧?”
那些话相当的刺耳,我看到文晓婷的眉头皱了起来,赶紧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她。当文虹走上被告席的瞬间,文晓婷忍不住呼唤道:“妈妈……”
文虹转身,流下了眼泪,母女俩泪眼相看。
“妈妈……”文晓婷流着泪又喊了一声,文虹的神色变得十分的不安,对着女儿连摇了几下头。
我搂住文晓婷的肩紧了紧,示意她冷静。这时,我发现苏菲正看着我,神色相当地惊疑。当我与她目光相触时,她立刻扭开了脸。
附近又响起议论声,“哟!这是她女儿啊?也挺漂亮的。”
“那是,妈妈都那么漂亮,女儿肯定差不了。”
“唉!女儿都那么大了,还干这种事……”
听着这些议论,文晓婷埋下头,默默地流泪。
待文虹在被告席上就位,主审法官宣布由公诉方宣读起诉书,苏菲从公诉席上站了起来。
直到这时,文虹才发现,主讼检察官竟然是她失散多年、最近才找到、却又难以相认的女儿。那一瞬,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女儿。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我方依法对下列犯罪嫌疑人提起公开诉讼……”
苏菲清亮而又肃然的声音,在法庭上空盘旋。我看到文虹一直盯着她流泪,目光中饱含着欣慰和爱怜。
我知道,她是在自己的心里,和失散了二十七年的女儿相认。此时她看到女儿已出落得这么优秀,自然是欣喜难当。如果可能,她现在就会冲到对面去,将正在宣读起诉她的罪行的公诉书的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
但她和女儿之间那十几米的距离,却是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鸿沟的这边,是身为犯罪嫌疑人的她,而鸿沟的那边,是代表法律和正义打击犯罪的女儿。此刻,母女之间,有如霄壤。
“被告人文虹,女,出生于一九七五年五月九日,现年四十四岁,四川省达州市人……”
起诉书中指控的罪名,跟之前江丽告诉我的大致不差。宣读完起诉书,庭审进入控辩双方的庭辩环节,先由公诉方向被告提问。
苏菲离开公诉席走到被告席前,沉声说道:“被告人,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你明白吗?”
此时文虹含泪盯着苏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苏菲感到很奇怪,又说道:“被告人,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文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这才小声说道:“听、听清了……”
苏菲开始盘问,她提的几个问题都直指文虹涉嫌的罪行。按照之前江丽给她交待的,有些文虹予以了承认,有些则矢口否认,总之是避重就轻。
这个过程中,作为辩方律师的江丽利用自己的权利屡次站起来打断苏菲,指出公诉方的问题与本案无关,要求法庭同意被告人无需回答该提问。江丽的这种做法,除了保护被告的权益以外,也是一种打乱对方节奏的策略。
主审法官自然也是有时候站在被告方一边,同意被告不用回答,有时候站在公诉方一边,要求被告必须回答公诉方的问题。
我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旁听庭审,见到的场景跟电影、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精彩。当然,电影、电视都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
公诉方问完后,轮到辩方律师向被告提问,庭审依序进行。时间过得很快,一不留神就到了暂时休庭的时间,文虹被押下被告席时,文晓婷忍不住又喊了一声“妈妈”,同时泪流满面,文虹依然流着泪向她摇头。
法庭外的走廊里,黑皮、阿俊和老谢坐在一张公共椅上聊天,我和文晓婷跟江丽坐在附近的公共椅上讨论刚才的庭审。
苏菲走了过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江丽和文晓婷都诧异地看向她,黑皮他们也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有话对你说。”苏菲冷冷地对我说道,一脸的冷傲。
我站了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跟着苏菲走开了。可能他们都在诧异,为什么我会认识公诉方的检察官?她还在庭审休息时找我说话?
来到楼梯间,苏菲劈头就问:“你跟被告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依然很冷,而且目光锐利。其实纪亚蕾丧事那天,她来灵堂的时候虹姐也在那,只不过她当时并没有留意道。
“朋友。”我答道。
“什么样的朋友?”
“她就像我的姐姐。”
“呵呵,姐姐?”苏菲冷笑了一下,盯着我说道,“让我替你说吧?她是夜总会的老板、妈咪,你以前干过那行,自然是她手下的鸭子啰!我说得对吗?”
“随你怎么说。”
她盯了我一会儿,严厉地说道:“陈俊豪,你成天就是和这些社会败类混在一起的吗?”
“你说什么呢?”随着喊声,文晓婷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愤怒地盯向苏菲,“你说谁是败类?”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苏菲冷冷地看着文晓婷,身高一米七二的她,又坐拥检察官的威严,自然是在气势上压了一米六五的文晓婷一头。
“你管我是谁?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妈妈?”文晓婷愤怒地喊道。
苏菲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擦了下被文晓婷溅到脸上的一颗唾沫星子,冷声说道:“小妹妹,你不觉得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打断别人的交谈,还对你素不相识的人大喊大叫,很没有礼貌吗?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她的脸上浮现起一丝轻蔑,不屑地看向别处,“也难怪,生长在那样的家庭……”
“你……你再说一遍?”文晓婷怒吼道。
苏菲毫不示弱,“你想怎样?我警告你,这可是在法院,不是你撒泼耍横的地方。”
她俩都是文虹的女儿,姐妹俩相互之间敌视到这样的程度,真是让我感叹造化弄人。
“婷婷,你冷静点。”我把文晓婷拽到了身旁,小丫头依然怒视着苏菲。
我对苏菲说道:“你身为检察官,至少得注意下自己的言辞吧?”
“这又不是在法庭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告我去啊!”
苏菲轻笑道,她忽然冷下脸,将脸仰起,凑过来离我的脸很近,那秀美的鼻尖都差点碰到我的鼻尖了,在一旁的文晓婷看着我们的十分诧异的目光中,低声而又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等着吧?陈俊豪,我一定要把你的姐姐送进监狱,让她受到法律的严惩!”
她说完又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看着她那高挑婀娜的背影,我明白,她其实一直没有放下当初的事,这次又看到我和身为犯罪嫌疑人的文虹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以至于她又燃起了愤怒的火苗。
“哥,你怎么跟她认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文晓婷在我旁边问道。
我搂住她的肩,淡然说道:“说来话长,以后再给你说。”
八十五、
庭审继续进行。公诉方传唤了几名证人,都是在押的黑道成员,他们都跟文虹认识并且有较为密切的来往,其中有一个人我还认识。这些人的证词,对于洗清文虹涉黑的罪名很不利。
“审判长,我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证人,请法庭允许我传唤他上庭。”苏菲说道。
主审法官同意了苏菲的要求,苏菲对着法庭的某个角落喊道:“请证人出庭作证。”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从那个角落里站起来一个满头黄发的年轻男人,向审判区走去。当他走近时,黑皮脱口而出,“黄毛?”
我们都惊呆了,怎么都没想到黄毛居然来到了法庭,还成为了控方证人?既然是控方证人,那么他的作证自然会对文虹不利,他可是文虹的人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百思不得其解。
“黄毛,你怎么在这里?”老谢惊讶地问道。
黄毛看到我们后,满脸的不安和羞愧,没搭理我们,低着头走向证人席。
他在证人席上坐下后,苏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毛……”黄毛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是问你的大名。”苏菲提醒道。
旁听席上响起了一片笑声。黄毛又说道:“我是叫黄毛啊!”
旁听席上再次笑声一片。苏菲翻了个白眼,严肃地说道:“证人,我要提醒你,这可是在法庭上。”
黄毛无辜地看着苏菲,“我、我,我姓黄名茅,茅山道士的茅,我爹妈就是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啊!”
我认识黄毛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的真名。旁听席上笑开了锅,一时让人有置身于脱口秀大会的现场。
“请旁听席保持肃静。”主审法官不得不维持秩序,又对苏菲说道,“公诉方,你开始提问吧!”
苏菲对黄毛说道:“你的职业是什么?”
“男公关。”
“你能不能明确一点,男公关是做什么的?”
“男公关……就……就是男公关呗!”黄毛嗫嚅道。
苏菲沉声说道:“好,那就让我替你说……”
她看向审判台,朗声说道:“审判长,各位审判员,这位黄茅先生所说的男公关,实际就是男妓,也就是说,他是一名为女性客户提供有偿性服务的性工作者,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鸭子……”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只见苏菲又盯向黄毛,“证人,我说得对吗?”
黄毛低着头点了点。辩护席上的江丽突然站起来说道:“我反对,证人的职业与本案无关,请公诉方不要浪费时间。”
主审法官说道:“公诉方,请你不要继续与本案无关的话题。”
苏菲向主审法官点了点头,指着被告席上的文虹问黄茅,“你认识被告吗?”
黄毛不敢抬头看文虹,只是点了下头。苏菲大声说道:“请你回答,你认不认识被告?”
黄毛只好说道:“认识。”
苏菲继续问道:“你和被告是什么关系?”
黄毛低着头说道:“她……她是我们的老板和妈咪。”
“那么,请你告诉法庭,被告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丽又站了起来,“我反对,公诉方是在做毫无意义的提问,对本案无益。”
苏菲立即说道:“审判长,作为和被告有密切关系的证人,向法庭描述被告的为人,对于查明本案的真相,至关重要。”
主审法官点头道:“证人,请你回答公诉方的问题。”
黄茅说道:“虹、虹姐……”
苏菲突然打断他,“你为什么要叫她虹姐?”
“道、道上的人都是这么叫她的。”
“你继续。”
“虹姐是我们夜总会的老板,平时很严厉,我、我们都很怕她……”
“我们?你所谓的我们是指谁?”
“就、就是夜总会的小姐和鸭子……”
“所有的吗?”
“对,所有的……”
“你们为什么要怕她,因为她是你们的老板吗?”
“因为她下手很狠,有黑道的人给她充当打手,对我们非打即骂,我们都不敢反抗她……”
听到这里,黑皮忍无可忍,站起来喊道:“黄毛,你胡说!”
旁听席上的众人都看向黑皮,我赶紧拉他坐下。主审法官说道:“旁听席上的人保持肃静,否则我会让法警驱逐你。”
“二零一五年八月十五日,有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女,因为不愿接客,遭到了被告人指使其手下的当众殴打,有这回事吗?”
“有……”
“是你亲眼目睹吗?”
“是,当时虹姐……”黄毛煞有其事地说了起来。
他说的全都是谎话,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受谁的指使,但我明白,他这些证词的目的,是要坐实文虹强迫妇女卖淫的罪名。
“不,我没有,他在撒谎,我根本没有做这些事……”被告席上的文虹站了起来,惊慌地摇头说道。
她身后的两名女法警立即将她按到了座位上,并警告道:“老实点。”
黑皮出离地愤怒,起身指着黄毛大喊道:“黄毛,你个王八蛋,虹姐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你为什么要撒谎?”
“法警,立刻驱离此人!”主审法官不容置疑地说道。
两名男警察迅速扑到黑皮身边,一边一个扭住他的两条胳膊押向法庭的大门外。黑皮一边被法警押送着,一边回头骂道:“黄毛,别让我逮到你,我他妈弄死你!”
法庭安静下来以后,苏菲继续盘问,黄毛又指证了几件文虹强迫妇女卖淫的事件,当然都属于子虚乌有。
苏菲问完后,作为被告方律师的江丽接着盘问,目的是要问出黄毛之前所说那些事的漏洞,以质疑其真实性。但黄毛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可言。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黄毛不仅受人指使,事先还演练了一番,看来是有人安心要把文虹弄进监狱出不来,就是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
黄毛指证完了以后,对主审法官说道:“我申请法庭的保护,因为我的人生安全在此地受到了严重威胁。”
主审法官招呼法警,“请法警护送证人离开法庭。”
黄毛埋着头从我们旁边路过时,老谢骂道:“黄毛,你还是人吗?”
黄毛满脸的羞愧,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由于这起案子的牵涉面比较大,也相对比较复杂,法庭决定今天休庭,择日再审。
当文虹被押送出法庭时,文晓婷再次泪崩,哭喊着妈妈,我只得抱住她,防止她扑向母亲。
文虹一步一回头,对我喊道:“俊豪,照顾好婷婷,照顾好秀秀……”
目送着母亲被押走,文晓婷在我的怀中哭成了泪人。
我和文晓婷回到我家楼下,刚一下车,一个男人走到我们跟前,说道:“请问,是陈俊豪先生吗?”
这个男人五十几不到六十的样子,长得仪表堂堂,穿得也很体面。但我不认识他,问道:“是的,请问你是……?”
老男人笑道:“鄙姓何,何建国,请陈先生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一脸诧异的文晓婷说道:“婷婷,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自己当心点。”她刚才在车上仍在哭,这会儿泪痕未干,看了何建国一眼,往楼门走去。
“陈先生,这边请。”何建国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跟着他往小区外走。
感觉这个何建国的言行举止非常有礼貌,普通话也带有海外华人那种特有的口音,不像是久居内地的人。
走出去一段,我说道:“何先生,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我和他素昧平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不得不多一份警惕。
“还是去外面找家茶楼细说吧?”何建国微笑道。
“何先生,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我盯着他,不容置疑地说道。
他沉默了一下,“那我们坐下说吧!”
两人坐到了小区的公共椅上,何建国开门见山地说道:“小陈,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其实我是何正明、何小琴的父亲。”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当年抛弃我的义母、正明和小琴这母子、母女三人的那个何建国,突如其来地从天而降,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未完待续)